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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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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尊神像塑在山顶上,站立在那里以手遮,像是在眺望着己方的军势。这本是一尊胜利的神像,然而举兵的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历九月初九,重佳节的那天清晨,有四十六位败退下来的同志暂时退到了神社的周围。他们或站或坐,忍受着秋的冷风浸染伤口引起的疼痛,茫然地眺望着四方。

①元弘元年为1331年,以此推。元弘三年应为1333年。

②雕塑神像时,刻一刀拜三次。

神社的周围只有稀疏的老杉排列着。澄清的朝透过老树下部的树枝,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鸟儿啼鸣,空气澄澈。从人们被泥、血玷污了的衣服,以及疲惫的面孔上仍然放着余辉的眼光中,还能看出昨夜血战的影像。

四十六人之中,有石原运四郎、阿部景器、鬼丸竞、古田十郎、小林恒太郎、田代仪太郎、仪五郎两兄弟,还有浦椐记、野口雄、鹿岛瓮雄、速水宽吾等人。大家全都默不做声,各自眺望着大海、群山、以及还在冒着残烟的熊本城。

一群人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捋下黄的野‮花菊‬,着花瓣的手指被染成了黄,他们还在远眺隔海的岛原半岛。

本来在黎明前,还有可能从海上逃走。同的加加见十郎等人,得到旧藩的一位富户帮助,准备了六条船,却偏偏遇上今天凌晨的大退,所有船只全都陷进泥土里,无论怎样推动和拉拽都纹丝不动。假如再磨磨蹭蹭地拖延下去,追兵就会赶到,大家只好丢下船只,来到了金峰山的山顶。

举目向山麓望去,村落星星点点地散布在附近的山坡上,田地一直延伸到很高的高处。由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不知名的花木和丰收在望的稻田。仍然一片浓绿的山林,环绕在如同正晾晒着的缀有补丁的坐垫一般的村落周围,重叠起清晨的光线那细微的明暗,沿着山间那起伏平缓的凹凸扩展开来。在那里的住家中,居住着与这些志士的人生全然不同的人们。在那些人的心里,大概永远也不会体味到这种战斗的胜负所引发的慨吧。看上去,他们过的是一种子稳而没有波澜的生活。

形似海马的绿海角把头部由河里往西探去。在西边,白川河口的淤泥呈扇形向海中扩展开去。假如把视线从在附近山谷上空往来盘旋的老鹰身上移开,河口的泥滩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老鹰张开它那印有茶污斑的翅膀。

眼前的海,是介于有明海和天草滩之间、挨近岛原半岛的海峡。海水隐约现出深蓝,在这个海峡正中,涌着像是用硕大淡墨画下的。在那些志士们的服中,这深蓝恍若神明垂示的模糊不清的文字。

失败的早晨,风景竟是这样美丽,没有一点儿污迹,澄澈而静寂。

对岸的岛原半岛以云仙山为中心,舒畅地向左右展开自己的山麓,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山坡上的一排排家舍。云仙山山顶被笼罩在层层云霭中,西北部佐贺的多良山更是一片朦胧,只能隐约看出它的山容,在它上空漂浮着的几片云彩遮住了光,显得那样庄严、神圣。

这群人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清晰地现出樱园先生有关升天密说的教诲。

先生曾说:大凡登天者,必然要经由天柱或登天浮桥,这两者间并无不同。天柱和登天浮桥,自上古便有之,只是身染污秽之俗人目不能及也,更何况由此登天乎。若能除却自身污秽而净心复古,即可与上古神人无异,天柱和登天浮桥亦会自然浮现眼前,便可沿此攀至高天原了。

山上蕴涵着光亮的彩云现出神圣的形状,使得人们联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正是登天浮桥吗?如若果真如此,就要不失时机地欣然自刃赴死。

另一方面,站在崖头、面朝东方的一群人,正凝视着仍在冒出缕缕残烟的熊本城。

眼前,在荒木山突起的左边,天狗山、本妙寺山、三渊山等群山重叠在前方的杉树林那边。更远的地方是石神山,它的山容像是从后面望去的抬头石狮子一般。石神山深深延伸到街里。熊本是个树多林密的城镇,从这里望过去,森林比人家更为稠密,熊本城的大瞭望楼就耸立在森林中。藤崎台周围也是一目了然。从昨夜ll点开始的仅仅三个小时的战斗,以及后来残败而走的回忆,好像一下子浮现在了眼前;好像大家现在还在挥舞着钢刀奔跑在兵营大院里;又好像洒曙光的营房大院里,虚幻的烈火和虚幻的神兵仍然还在战斗。本来,大家是为了躲避追兵才来到金峰山山顶的,可现在倒像从山顶上观望古战场似的眺望着昨夜的战场,恍若置身于梦境之中。

在城镇外遥远的东方,阿苏山的旧火壁发出阵阵火山烟,与云彩相接,把无垠长空的一角涂抹上它的彩。火山烟看似静止不动,可它又确实在一点点地移动着。火山烟无休止地发,云彩则接连不断地把它下去,并因此而膨起来。

一群人被火山烟的气势所鼓舞,起再度举兵的志向。

就在这时,到山下的村落筹措了一坛酒和当食粮的同志回来了。大家贪婪地吃着,轮喝着坛里的酒。无论想要赴死的人,还是梦想再度举兵的人,都同样恢复了常态,因而比较接近现实的判断占据了上风。比如说,鬼丸竞主张再度杀人兵营,而小林恒太郎对此则持反对意见。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先派人下山侦察敌情,然后再相机行事。

派出侦察后,剩下的人重新讨论几位少年的安置,因为这里还有七位十六七岁上下的少年。他们是岛田嘉太郎、猿渡唯夫、太田三郎彦、矢野多门太、元永角太郎、森下奖、速水宽吾等七人。

在这以前,少年们还在一面生气地嬉戏打闹,一面私下议论道:“诸位长老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呀?或者切腹,或者再次举兵,希望尽快定夺下来。”当听说已经决定,由脚上生有肿疮而行走困难的48岁的鹤田伍一郎率领他们下山时,大家被这意外的变故惊呆了,猛烈地进行反对。

可是,在老一辈同志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少年们只得无可奈何地与鹤田一起悄然往山下走去。鹤田的儿子太田直已经年20,因此与父亲道别后留在了山上。

入夜了。

据先前的计划,大家要在岛崎村的一位同志家里听取侦察报告。同们三三五五地下了山。侦察的人回来了。据侦察报告称:熊本城的内外都部署了军队和巡警,戒备森严,海岸线上的船只全都止航行,敌人的侦察队已临近这个村子的村口。

一群人又摸索着悄悄来到近津海岸,请求吉田十郎的旧仆——一位渔夫提供渡船。但是这位渔夫只能勉强提供自己的那条船,可一条船是无论如何也载不下一起来到这里的三十余人的。

大家在这里解散了队伍,各奔东西。要去郡浦的古田、加加见、田代兄弟、森下照义、坂本重孝等六人坐进了那条好不容易来的船只。举兵至此也就结束了。

与举兵时的人数相比,登上金峰山的同志已不足三分之一了。

那三分之二的同志或是战死,或是隐藏战伤之身时遭官兵追捕而壮烈自刃。长老之一的敬正元逃到了三国岭,却遭三名警察追踪,随即端坐在路旁,切腹自杀了。享年54岁。

24岁的松本三郎、23岁的末彦都是回到家里自尽的。23岁的荒尾楯直回家后,先向母亲告以不孝之罪,接着言明自刃的决心,不曾想却得到母亲的大力嘉勉。荒尾喜极而泣,参拜了亡父的墓冢后,在坟前果敢地切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