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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就是那个惰样本么？”波利·琼问。

“样本是他的一部分。”陆沨的手指接过那张雪白的纸条，他声音微微沙哑:“你们约定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北方基地的审判者来到这里，”波利道:“……就说安折自由远去。”陆沨眼眶浮现血。

他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个肤黝黑的印度男人。

——朗姆手中捧着安折的背包，默默递到陆沨眼前。

背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一些东西。

一本《基地月刊》，一枚银十字星徽章，一把黑手。

陆沨的手指抓住背包的边缘，他低下头，死死望着里面的东西，看不清神情。

“他被我们的人从深渊捡回来……他是个好孩子，在这里过得很好。”看着他，波利轻声道:“我知道基地容不下他。你一直知道他在这里吗？”陆沨的眼神终于从背包移向波利·琼。

“我不知道。”他道。

波利·琼眼神剧颤，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很抱歉。”他道。

意料之外的重逢即是最后一次诀别，世上原来还有这样冰冷的酷刑。

寒风凛冽，吹彻山巅。

长久的沉默后，陆沨道:“他在哪里？”

“辛普森笼是高能力场和对撞机，任何物质进入里面，都会被高能粒子轰击消解成碎片。”波利哑声道:“我想你看见了。”背包坠地声响起，管抵上了波利的太。

陆沨冰冷的眼神视波利。

“他在哪里？”他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所有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冰凉的眼瞳里有隐约的疯狂，他像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却要一遍又一遍确认刑期。

波利·琼边浮现一个悲怆的笑意，他慈的目光望向窗外无限高远的天空，他深知眼前这个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纵使他们都对一切心知肚明。

“他的频率被发送至全球，他会拯救畸变中的万物。”波利·琼道:“他就在你身边……他无处不在。”陆沨只是那样看着他，他们就这样僵持，直到哐啷一声，陆沨手指颤抖松开，手落地，“砰”一声撞上走廊的铁质栏杆，起绵长不绝的金属嗡鸣。

“抱歉。”陆沨声音沙哑:“我……”他闭上眼，攥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下去。

“不必这样。”波利疼惜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可以对我开，可以随意发自己的情绪，孩子。”

“谢谢，”陆沨哑声道:“如果他还在，我会的。”这是波利·琼所听过的最平静也最绝望的一句话。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深冬的走廊，直至如血的夕染遍群山深渊，直至实验室内胜利的呼声响起。庆祝胜利的只言片语里夹杂着零星的信息，譬如地下城基地的空降兵部队牺牲六百余人，譬如北方基地真正的幸存人数是一百零几，再譬如人们迫切询问为什么畸变不再发生，高地研究所究竟发现了什么。

悲哀和喜悦就这样缓缓重叠，绝望和希望相伴并生。一切都是幸运，一切都有代价。无数人的牺牲，一个人的牺牲。

一行泪水从波利·琼眼角缓缓下。

忽然，一团白从陆沨的肩头飘下，随风落在波利的衣服上，伸出柔软的菌丝碰了碰他。

“这是什么？”波利拿起它，问。

“惰样本。”陆沨道:“他最重要的东西。”波利·琼自然知道陆沨所指的是谁，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他”。

他凝视着那团菌丝。

“这是个无孢子，真菌的繁殖体，”他目光微怔，“他从未对我们说过他物种的归属，所以，他是个——”望着那团孢子，陆沨轻声道:“他是个蘑菇。”他声音沙哑，却像有无尽的怜惜和温柔:“他只是个……小蘑菇。”第83章距离最终一役，届已三年了。

那一天，东部磁极与西部磁极一起发出绝对稳定的频率，自此，怪物不再执着进攻人类基地，物质不再相互污染，人类在畸变中找到了不变。后来，那个频率被称作“钟声”。

而发现“钟声”的高地研究所以及波利·琼先生，被永远载入了人类历史的里程碑。

高地研究所，白楼。

青绿的藤蔓爬窗户和栏杆，一直守护研究所的那株变异藤蔓在一年前自然死去了，它的种子洒研究所的土壤，并在今年天发芽枝。远山覆盖着一层雪白的薄雾，雾气里是郁郁葱葱的青。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平静，像2020年季的某一天。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一张轮椅。

波利·琼坐在上面，旷古的风穿过深渊，爬上山巅，最后吹拂他头的白发。

在他身旁，陆沨站着。

“2020年的时候，我15岁，在大学念物理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后来，我经常梦见我回到那一年，站在讲台，站在导师的办公室，站在运动场中央。我大声告诉他们，地磁就要消失了，我们一定要提前做好防备。”他顿了顿，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们有时候信了，有时候没有，但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这个糟糕的世界。”

“所幸，现在的世界还是那么糟糕，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