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畫·傲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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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月的蜀地,旎的
光讓人醉。林宓一襲白衫,搖着摺扇,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與別的書生不同,他不僅有才而且有財,他是蜀中有名的“萬金才子”林宓家大業大,田連阡陌,騾馬成羣。他飽讀詩書,出口成章,新近被當朝尚書大人舉薦,在皇上的拔擢之列,不久就要打點行裝到汴京去朝見皇上。此時正所謂
風得意,走在街上,步子也輕了不少。
到底是讀書人,林宓出行從來不喜歡前呼後擁,僕役成羣,他只喜歡默默地走着,用他富貴的心受這人世的艱辛冷暖。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琴台路。琴台路是蜀中販兒賣女的場所。本着同情,林宓已從這裏解救了無數的窮家兒女。
“滾回去吧,沒有人會要你的!”林宓聽到了前面的嘈雜,他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卻見一個彪壯漢子在拉扯一個身着孝服的女子,那女子一言不發,只是死人地跪在地上,不肯走開。
“何事?”林宓上前喝道。那彪壯漢子見是林宓,立刻擺出一副諂媚嘴臉,説道:“林少爺,你看這女人,都來了3天了,也沒人買她,她還賴着不走。她這樣醜,會有人要麼?”林宓看了女子的臉,果然奇醜,斜眼歪鼻,嘴角還生有一顆大大的黑痣。五官雖然不佳,但身段還是窈窕的。女子低下頭去,姿態卻也楚楚可人,嬌聲道:“小女子何芳子,見過林公子。”聲音清婉。林宓納悶了,從身段、姿態到聲音,她都應是一個絕代佳人,為何卻有如此的一副尊容?再看地上“賣身葬父”的詞文,字字深得柳韻,娟秀之中又略帶傲氣。
“這都是你寫的?”林宓問道。
“正是小女所書。”好一個才女,雖醜卻也罷了,林宓一擲千金:“你回家葬父吧!”二回到家,林宓還在想,造化真是人,那何芳子有才有韻,竟生得那副面容。
差人新報,皇上的身子微恙,進京的子改在秋後。等待的
子是最難熬的,林宓在府上閒來無事,只得在書房漫卷詩書,鋪紙灑墨。
林宓有吳氏,屬指腹之親。吳氏雖出身大家閨秀,但自小嬌縱慣了,落得一個恃強欺弱,尖酸刻薄的本
。他不願呆在家中,面對悍
吳氏,於是搖着摺扇,行走在蜀中的青石板街上,他想享受一個人的寧靜。
蜀中的街道兩邊,茶樓酒肆館林立,林宓是無心去尋歡作樂的,他只想寫意地走走,無關風月地走走。
咦,這裏新開了一家畫館?林宓停留在一家外部格局雅緻,名叫“何芳齋”的畫館前,想不到這喧囂之地還有這個清幽的所在。他興致盎然地踱步進去,正面的牆壁上的那幅畫一下就引了他的眼球,走進看原來是《雪中傲梅圖》,白雪皚皚的荒野一樹紅梅獨秀,寓意深遠。圖上還題的有詞:憔悴何處芳枝,林郎手種,看明年花發…
看這字跡,分明眼,是誰所書呢?字字深得柳韻,娟秀之中又略帶傲氣,不會是她吧,前
琴台路上解救的女子——何芳子?但她正落難中,哪會在這畫館逍遙自在,接着,林宓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憔悴何處芳枝?林郎手種?看明年花發…”林宓想不出蜀中何人會有如此的文才?
“憔悴何處芳枝?”
“何處芳”
“何芳齋”
…
不是何芳子是誰?林宓認定了是她,但畫館的外室沒有人,他只得朗聲説道:“有請館主,小生林宓來訪!”隨着一聲清婉的應答,從內室挑簾而出的是一位絕女子,一襲黃衫,出水芙蓉般地清貴。她並不是前
琴台路上所遇的醜女呀!她是?
…
那女子見了林宓盈盈地拜了下去,一開口,果然是她,何芳子!為何模樣有如此的差別?林宓不詫異。芳子美目盼兮,道:“公子莫怪,前
琴台路上芳子是易了容的。多謝公子解救之恩!”原來何芳子葬父之後就打算去林府謝恩的,但豪門深似海,哪得進入?況且葬父後尚餘些許銀兩,她就在當街之地賃了一家畫室,以等待機會見着恩人林宓。見到了林宓,何芳子喜出望外:“今
見着了公子,小女子願為奴為婢,終生服侍公子!”林宓愛都來不及了,如何能讓此等女子為奴為婢。
與之同結白首,無奈自己以有
室,不肯讓芳子低就。芳子卻無意於名分,只要與林宓相伴終生就以足矣。郎情妾意,3
後成親
房。林宓無意抱得美人歸,只恨
苦短。
三芳子説她是前朝宰相何宣的女兒,前朝滅亡後,父女兩人一直隱居在蜀地,過着清苦的生活。林宓知道芳子的身世,愈發疼愛她,兩人花前月下,
詩作對,好不風
快活。
芳子深得林宓所愛,自然引起吳氏的嫉妒,但林宓在府,她也不好發作,只是背後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何芳子把“何芳齋”更名為“林芳齋”和林宓甜地經營着畫室。林宓時常在芳子的額頭一吻,笑道:“共盞、畫眉,此生快意!連理、接發,夫復何求?芳子,我願意就這樣一生和你長相廝守!”
“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官人,芳子願一生追隨您左右!”何芳子確實戀着了林宓,也許早在琴台路,他那不經意關切的眼神早已完全佔據了她的心。她很慶幸那
琴台路上是易了容的,否則被那些不重才華僅重美貌的凡夫俗子相中了,自己指不定會落入火海之中。
快樂的子自然過得很快,夏去秋來,轉眼就到了林宓進京面聖的時候。林宓很是苦惱,一方面是他的錦繡前程,一方面是他的愛妾,因為這次進京,是不能帶家眷的。
就要遠行,一家子在大廳話別,林宓臨走時,吳氏向林宓獻媚道:“老爺儘管放心去了,賤一定本份持家,不做出半點不婦道的事來。”説完,就在一旁斜視着芳子。
芳子走上前,遞給林宓一幅畫:“官人,這幅《雪中傲梅圖》您帶在身邊,見畫如同見着妾身…”林宓走了,把何芳子的心也帶走了。
四白天,何芳子照舊去“林芳齋”因為那裏有她和林宓的許多美麗的回憶,有他們的無意間的邂逅,有他們的海誓山盟…
這一下,吳氏終於找到了攻擊的藉口,諷刺她,嘲笑她,甚至公開罵她不守婦道。更有甚者,她派人夜監視何芳子的行蹤,準備隨時捉姦拿雙。
何芳子和林宓的情在蜀中早已成為一段佳話“林芳齋”每天慕名而訪的人很多,且大多是蜀中的青年才俊。吳氏有了話柄,成天在林老太太面前詆譭芳子,甚至誣陷芳子出身青樓,現在在“林芳齋”就是重
舊業。
林老太太起初不信,後來親自去“林芳齋”果然看見芳子孤身一女人處於男人堆中。不由大怒,立馬就封了畫館,把芳子幽在家。且修書一封,對林宓説芳子在蜀中如何不知檢點。
何芳子在林府後院度如年,她只想在林宓的身邊,和他朝朝暮暮。在這寂寞梧桐鎖就的清秋時節,他一個人在京城,不知可好?
林宓來到京城,皇上讓他進了翰林院。翰林院是閒職,百無聊奈,他把《雪中傲梅圖》掛在牀邊牆上,賞玩那嬌豔無比的畫中雪梅。一,正在對畫苦想思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芳子。
“妾身不堪相思苦,所以私自來京找尋官人,官人不會怪罪於我吧!”林宓喜出望外,上前抱緊了芳子,下了長長的淚水…
五一晃林宓離府已有一年有餘,遠在成都林府的芳子卻有了身孕,嘔吐不已。
吳氏在林老夫人面前煽風點火:“相公離府都已一年有餘,她如何能有身孕,一定是不守婦道,懷的孽種。怪不得她躲在後院不出來…”林老夫人大怒,命人叫芳子出來,百般拷問,芳子終究一語不辯。最後,林老夫人只得令人給她灌下了墮胎藥。
小產過後,她肝腸寸斷,留下一封血淚織的遺書,自縊而死。血書最後寫道:“憔悴何處芳枝,林郎手種,看明年花發…”字字深得柳韻,娟秀之中又略帶傲氣。
遠在京城的林宓卻與芳子花前月下,親親我我。但是一
從翰林院歸來的時候,發現家裏不見了芳子,尋到內室,望見掛在牀邊的《雪中傲梅圖》,畫中竟然只剩下白雪皚皚的一片荒野,不見了那一樹獨秀的紅梅。
幾後,便有家人來報,説芳子已自縊而死。詳問家人,林宓才知道,這一年多,芳子並沒有離開林府半步。她從未離府半步,那在京城與自己朝朝暮暮的芳子又是誰?林宓滿心狐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得知芳子的死訊,仍然傷痛不已。
六帶着畫卷趕回成都林府,林宓果然看到了早已香消玉殞的芳子。林宓沉浸在一片悲痛的時候,林府外來了一個瘋瘋顛顛的道士,不聽眾人勸阻地闖進林府,徑直闖入了內室。
林宓知道這道士乃世外高人,於是就不準家人驅趕他出去,並懇求他救活芳子。
那道士讓林宓把畫卷鋪在地上,然後又讓他把芳子抱着放在畫卷上。林宓照做了,只看見芳子的身體漸漸變小,最後竟成了畫中的那樹雪中傲梅。畫卷右面還隱約出現一行詞:“憔悴何處芳枝,林郎手種,看明年花發…”字字深得柳韻,娟秀之中又略帶傲氣。
道士捲起畫卷遞給林宓,説:“我只能如此,生死在天,罷了,罷了!”説完,哈哈大笑而去。
林宓肝腸寸斷,於是為芳子在成都建起一座“貞女廟”
“貞女廟”裏,供着的是芳子的那幅《雪中傲梅圖》。
自此,成都貞女廟前,有一個痴呆男人,一襲白衫,搖着破摺扇,始終喃喃説道:“憔悴何處芳枝,林郎手種,看明年花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