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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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忍不住坐了下來。

盤膝而坐。

運氣調息。

但雙目仍注視戰局:温辣子施施然而出。

他的雙手一直攏在袖裏。

他是有“六條眉”的人。

兩條真的是眉。

劍眉。

兩條當然是鬍子。

濃胡。

還有兩條是鬢。

──他的鬢很長、很黑。

笑起來的時候，他就像是六條眉一起展動:是“六條”不是“四條”更不是“兩條”──兩條眉，是誰都有；四條眉，武林中早已有了陸小鳳老前輩。六條眉，便是他自己。武林中黑道白道上條條漢子數不清，但暫時還沒有“八條眉”的漢子。

追命則喝酒，腳步踉蹌，甚至已很有些兒醉態。

他望天。

天上有月。

皓月當空。

──他看月亮的時候仿似還比看敵人多！

他不但望月，還叫人看月亮。

──他叫的人還是他的敵人！

“你看，這月亮多美！”

“再美，也不過是月亮。”温辣子剔動着六條眉:“我不喜歡景，我喜歡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景太隔了，不像人，可以玩。我喜歡玩漂亮的和好玩的女人。”

“我就是喜歡它‘隔’。萬物有個距離，這才美。從她身上的一條孔去看那個女人，也不外如是:紅粉骷髏而已。”

“你很不實際。”

“什麼是實際？不妨一朝風月，何愁萬古常空。”

“説的好，枯木裏龍，骷髏裏眼睛。”

“請。”

“請什麼？動手？”

“不，喝酒。”

“喝酒？好！我喝！”追命呵呵笑着，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口酒杯，遞上給他“我可不常請人喝酒。”

“承蒙看得起。有酒有月，總有歌吧？”

“好，我先且唱一首: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温辣子毫不猶豫，一口把杯中酒飲盡，喝完了酒，又馬上把手攏入袖中，只道:“你唱的有意思，我也來一首:花秋月夏子規，冬雪沁人冷冽冽。

徐行踏斷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跡。”追命撫掌大笑道:“很好很好。”温辣子亦拊掌笑道:“過癮過癮。”

“再來一杯。”

“你有酒麼？”

“有。”

“夠麼？”

“你要多少？”

“一罈。”

“一罈？！”

“至少一罈才夠喝，你有麼？”

“當然有。”

“在哪裏？”

“你當他有，照樣飲，那不是就有了！”

“哈哈…有意思，當它有就有，當它無便無──”他們兩人對飲暢談，竟忘了手的事一般，也渾似忘了身邊還有個大將軍。

大將軍忽低嘯了一聲。

嘯聲方啓，蛙鳴又此起彼落，聒噪人意。

追命飲盡一壺酒，低迴地説:“木馬嘶風，泥牛吼月。”温辣子接下去，並舉杯邀月:“雲收萬嶽，月上中峯。”然後他喟然道:“我是身不由己。”追命道:“我也情非得已。”温辣子道:“酒已喝過了，歌也唱過了，月更賞過了，該出招了吧？”追命嘆道:“對酒當歌，看來當真是人生幾何！”

“不，”温辣子擲杯肅然擲道“對你而言，是人生三角，而不是幾何！”

“為什麼？”

“因為你聞名天下的‘追命腿法’！”温辣子望定他的下盤，一字一句地道“也就是獨門絕技:‘三角神腿’！今兒夜的一會，要比對酒當歌足可珍可惜！不在閣下‘三腳’下討教過，可真虛了此行，枉了此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