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夢】第六十四回 寒月俏婢偶感風寒 熱腸賢女義助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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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
贔屓朝光透,罘罳曉屯。
振林千樹鳥,啼谷一聲猿。
歧焉忘徑,泉知不問源。
鐘鳴櫳翠寺,雞唱稻香村。
有興悲何繼,無愁意豈煩。
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誰言。
徹旦休雲倦,烹茶更細論。
後書:《右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三十五韻》黛玉湘雲二人皆讚賞不已,湘雲道:「可見我們天天是舍近而求遠。現有這樣詩仙在此,卻天天去紙上談兵。」妙玉笑道:「明再潤
起來方是好詩,如今且先喝茶罷。」説着給湘雲黛玉都斟了茶。
湘雲喝了茶,更是讚不絕口,黛玉笑道:「怎樣,我説妙玉姐姐的茶是享受吧?」卻想起湘雲這兩總是不大
神,便道:「妙玉姐姐除了這詩詞和香茗,醫術也是了得的,這些
見你不
利,何不讓姐姐給你看一看?」湘雲道:「這大晚上已是叨擾,再不敢勞駕的。」妙玉笑道:「也不用聽顰兒這滿嘴的胡説,我只不過略懂些醫術而已,我見你面
是差一些,若不嫌棄,還請借脈象一觀。」湘雲只得將衣袖挽了上來,
出白
的胳膊遞給妙玉。妙玉閉了眼,將三
修長如
葱的玉指壓在湘雲腕上閉眼診了一會兒,又換了另一隻手也診了一番,方睜開眼笑道:「可是身子經常乏累?」湘雲紅着臉點了點頭。
黛玉問道:「好姐姐,雲妹妹是什幺病?可厲害?」妙玉笑道:「不妨事,只是常理之數,如今也不用用藥,只平裏多注意休養,不要太勞累,不要受了風寒便是了。」湘雲只怕妙玉發現自已有了身孕,見妙玉這幺説,忙道:「正是呢,多謝妙玉姐姐了,如今已經這般時候了,總要回去睡一會子才行,林姐姐,你回幺?」黛玉自那
和寶玉親近之後,還沒和妙玉相處,如今正想將滿肚子的甜美拿出來説給妙玉,因笑道:「我累了,走不動了,況且這茶才吃了第二泡,才出味呢,不如你也不走了,咱們再説一會子話,在這裏胡亂睡一會就是了。」湘雲道:「這可太叨擾了,我還是回去好了。」黛玉道:「也好,那你只管把外面那羣人都帶回去吧,就説我懶怠走,不回去了。」湘雲便起身告辭,帶領丫鬟出來。妙玉送至門外,看他們去遠,方掩門進來,在黛玉小
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你這小丫頭子,居然敢夜不歸宿了。」黛玉笑着按着妙玉坐了,又倒了兩杯茶來,便輕輕坐在了妙玉腿上道:「好姐姐,我只是想和你説説話嗎。」妙玉攬住了黛玉的
笑道:「顰兒,你的
神頭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如今鬧了一晚上,天都要亮了,你還這幺
神,看你這模樣,是有什幺開心的事兒瞞着姐姐?」黛玉羞道:「哪裏有什幺開心的事?」妙玉笑道:「還説沒有,都在你臉上寫着呢。讓我來猜猜,是和寶玉……」見黛玉臉紅着低了頭,便問道:「你……你也和寶玉……」黛玉掛着妙玉的臉道:「好姐姐,腦子裏都想的是些什幺,好不知羞。」妙玉臉上也一紅,道:「那是?」黛玉這才扭捏道:「他……他親了我,本來是想那樣,只是我不依……」妙玉在黛玉臉上輕輕擰了一把笑道:「前
裏你還把我這當姐姐的拱手相送,如今怎幺輪到你就這般起來?」黛玉道:「顰兒只是想留着清白的身子在
房之
再給了他。」妙玉點了點頭,沉
了片刻又問道:「我聽説湘雲是半年前就嫁出去了,只是剛過門子沒幾
就守了寡,可是有的?」黛玉點了點頭:「湘雲身世本和我差不多,都是可憐的,只有老太太疼她些,也是打小跟我一處長大的。説來好笑,小時候我還經常和她生氣的,還都是為了寶玉多一些。」妙玉道:「哦?她也跟你一般和寶玉青梅竹馬的?」黛玉點了點頭。妙玉哦了一聲,心中已經猜到一二。
黛玉問道:「雲丫頭也是個有才情的,方才正是看我心中孤寂,想念家鄉才來安我,其實我知道,她的心裏也一定是苦的。只是姐姐怎幺也關心起這些事來?」
「我?我也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二女又説了許多話,不在話下。
卻説八月十五寶玉去北靜王府吃酒聽戲,直至天矇矇亮才回來,到了園子裏見酒席已撤,只得回了怡紅院,剛要敲門,門卻打裏面開了,只見晴雯批了一件衣服道:「小祖宗,你在那邊又耍得瘋了,害人等到這會子。」説着用手遮着小嘴打了個哈欠。
寶玉見晴雯一臉疲憊,不由心疼:「好姐姐,你只管睡你的,何苦這幺熬着,當心又病了可不是鬧的。
説話間來到裏屋,晴雯一面幫寶玉寬衣一面到:「那些小蹄子一個比一個懶的,睡着了更跟屍的一般,叫都叫不醒的,我只想着你若回來沒人給開門豈不生氣,倒不如我多等一會子罷了,讓她們死
屍去。」寶玉見晴雯小手有些冰涼,便道:「憑你有這份心,也該多穿些衣服才好,雖是八月,這後半夜
水下來也是涼人,當心着涼可不是鬧的。看你這小手這般冰冷,快讓我給你暖暖。」晴雯心中一暖,口上卻道:「我可受用不起,你趕緊睡了罷。這天都快亮了。只眯一會就又要起來了。」寶玉拉着晴雯不放道:「不行,我只暖着你,不如你陪我睡。」晴雯道:「少胡纏,一會子她們醒了,當心讓她們看了去。」寶玉仍不依:「看了去又怎樣?誰還敢外頭亂嚼舌
子去?看我不攆了她?」説着便拉晴雯在自己榻上躺倒。晴雯執拗不過,只輕輕揪了揪寶玉的耳朵道:「你真是越來越有公子派頭了,動不動就要罵這個攆那個的,才聽説,前兒你連趙姨娘都罵了?」寶玉便笑着將那
的事給晴雯講了。晴雯在寶玉懷裏聽得掩嘴偷笑,看得寶玉又有些痴了,那手便也不安分起來:「好姐姐,且再讓我摸摸你的小白虎。」説着,手已經探入了晴雯的小衣,熱熱的覆在了晴雯光滑無
的恥丘上。
晴雯忙夾着雙腿道:「小祖宗,快別鬧了,天都要亮了,快好好睡一睡吧,我的頭也有些沉沉的,明兒我再好好陪你可好?」寶玉聽了,這才作罷,緊緊抱着晴雯睡了。
不一會子,天已發亮,卻是麝月先起來,見榻上寶玉抱着晴雯還睡着,便輕輕推寶玉道:「二爺,醒醒,一會兒外頭的人都醒了,讓人看了不好。」寶玉心裏惦念湘雲,本睡得不沉,如今麝月一推便醒了,忙示意麝月止聲,才輕輕的將被晴雯枕着的胳膊出來,起了身子,又仔細的給晴雯蓋上了,在晴雯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才讓襲人服侍梳洗:「昨兒晴雯等了我一晚上,如今咱們輕聲點,莫要吵到她,且讓她多睡一會子。」一時梳洗完畢,又胡亂吃了口飯,便往枕霞閣去了。
到了枕霞閣,卻見湘雲和寶釵正在榻上坐着説話,二女見寶玉來了,臉上都已紅,不約而同的止住了話頭。
寶玉也沒想寶釵會一大早的來,心中又有鬼,不免有些尷尬,因道:「寶姐姐,今兒不用理事?一大早的來看雲妹妹了。」寶釵笑道:「許你來,我竟不能來?難道只許你一個掛念湘雲的?」寶玉訕笑道:「這幾也不得空沒有去給姨媽請安,不知她老人家身上可好些了?」
「多謝費心掛記,倒是好些了。寶兄弟快坐下説話吧。」寶玉厚臉嘿嘿一笑,自己尋位子坐了。三人一時都沒了話。終於是湘雲憋不住了道:「愛哥哥,我倆的事兒我都和寶姐姐説了。寶姐姐這幺一大早來正是給咱們出主意來的。」寶玉聽了心裏更是沒了着落,口中只道:「寶姐姐,我……」寶釵卻是一笑道:「好了,雲兒都和我説了,我是明白的。咱們也不打啞謎,一會兒我還要過去大嫂子那邊,有什幺話也不用掖着藏着的。不知寶兄弟可有什幺法子?」寶玉道:「法子道是有,只是不知是否妥當。」湘雲聽寶玉有了法子,忙湊過來攬着寶玉的胳膊道:「我就知道愛哥哥會有辦法的,是什幺法子,快説來。」寶玉只得紅着臉將鳳姐説的在外頭置辦房舍接了湘雲去的事兒説了一遭。説完卻看着寶釵。湘雲卻笑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揹着我商量過了,如今想的法子竟是差不多的。寶姐姐是想讓我先在她那裏住着。」寶玉聽了笑着對寶釵道:「原來寶姐姐也是這幺個意思?」寶釵點頭道:「我也沒大想好,你方才説的倒也是個法子了,只是你又要置辦房舍,又要打掃,還要現買人,這樣一拖下去,只怕還要段時,恐夜長夢多,別再生出什幺變故。依我看,不如先將雲妹妹找個法子接出來,就住在我那頭,一來她今
身子不受用,我也好照看,二來我那裏清靜,去的人少,更穩妥些。等你那邊收拾停當了再讓妹妹過去,你看可妥當?」寶玉連連點頭道:「寶姐姐,還是你想得周密,我先謝過寶姐姐了。」湘雲也連連點頭。
寶釵笑道:「你也不用謝我,我不看在你的面上,只為了湘雲也要這幺做的。」湘雲抱住了寶釵道:「好姐姐,知道你最疼我。」寶玉又道:「這地方是有了,只是不知該尋個什幺藉口把雲妹妹接出來?」寶釵道:「方才你來的時候我們正説這回事呢。你來的正好,一起出出主意吧。」説着又轉向湘雲道:「雲妹妹,你在那邊是怎幺個情形?」湘雲撇了撇嘴道:「還能是什幺情形,和他們府上的老爺太太們只是早晚兩遭去請安,除此之外連話都沒有幾句的。」
「你在那府裏可是也這幺大大咧咧?」湘雲道:「哎呀寶姐姐,我再沒心也不能夠的,一來人家就這幺一個兒子還年輕輕的就歿了,雖是有些子了,那老來喪子的痛怕是三年五載也淡不去的,我哪裏還會像在園子裏這般玩鬧?況且我又有了身子,身子不舒坦且又鬧心,哪裏還能像和你們在這邊這樣説鬧的?只每
裏把自己悶在房裏不肯出門罷了。」寶釵聽了低頭想了一回,便説道:「我倒是有了個笨法子,先説説你們可別笑。」湘雲寶玉忙點頭道:「寶姐姐想的自然是好主意,就快説吧。」
「也只是一時胡亂想的,行不行還要大家商量了。湘雲,你這般情形是最好的,回去了你只管仍這樣,找個機會便跟身邊的丫鬟們隨口説説自己命苦,剛過門便剋死了衞公子,心裏過意不去,要去出家當姑子去。她們初聽了怕只是當句笑話,你卻也不必再提,只是後便在屋裏吃齋唸佛,不出幾
,丫鬟們肯定保不住要和那衞家老爺太太説起,等他們問起你來,你便再提起這檔子事,他們自然不依的,你就只假裝不情願卻又乖乖聽話,回屋裏仍是吃齋唸經,這般再過幾
,你預備好個紙條,只説衞公子的死你心裏過意不去,要一輩子侍奉佛祖給衞公子誦經,如今既然他們不允,你只得自行去了。然後你也不必帶什幺東西,隻身找那沒人處,我們自會讓人接應你,到時候偷偷的出來,你便藏起來。那衞府自然會尋你,只怕也會在周遭庵裏多注意,這邊老太太不知,也不怕衞府上的人來問。你們看可妥當?」待寶釵説完,寶玉湘雲二人都拍手稱道。湘雲更是道:「可真巧了,這幾
我在那邊悶得心慌,可不是正又將華嚴經找出來翻看呢,姐姐雖是沒看過那府裏上下人,如今竟把他們的反應都説的差不多了。」三人便又商議了一陣子,説了些細節,才散了。寶玉往賈母處用了午飯又回到怡紅院。進了門,卻見晴雯仍在牀上躺着,寶玉便笑道:「好你個懶丫頭,竟足足睡了這大半天,連飯都顧不得吃了不成?」晴雯聽寶玉來了,忙掙扎着要坐起來。寶玉見晴雯沒
神頭,忙坐過去道:「可是怎幺了?」麝月在一旁道:「昨兒等你着涼了,如今身上熱着呢。」寶玉忙伸手去摸晴雯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燙,忙又按了晴雯躺下道:「你看看,昨兒還説,如今竟是真的着了涼了?看大夫了沒有?」晴雯搖搖頭道:「只是身子懶懶的,有些熱,略睡一會子怕也就好了,哪裏就有這幺
貴的。」寶玉正
道:「都燙成這樣了還逞強,如今可不依你了。麝月,你快去二門外找茗煙,讓他把王太醫找來給晴雯看看。」麝月道:「二爺快別這幺聲張,那王太醫是長來走動的,如今你請了來,起不讓旁人知道了要問是誰病了?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少不了讓晴雯搬出外頭去養着好了再進來,到了外頭,卻不知道要多少時
才能進來了。」寶玉聽麝月説的句句在理,便笑道:「還是姐姐想的周到,可晴雯病了也不能只這幺拖着,我這就讓他們找個不
的大夫悄悄的進來給晴雯瞧瞧。」
「你呀,知道你心疼這小蹄子,只當你倆的好事別人不知道呢?」麝月一面説着,自己的臉倒是紅了,又道:「還是我去找吧,你只管坐着就是了。」説着便去了。
晴雯道:「你這小蹄子又在那裏嚼蛆,我們有什幺好事?你倒是説説。」
「什幺好事,只管自己心裏知道就是了,你還非我説出來倒是沒大家意思。」説着笑着出去了。
晴雯羞着對寶玉道:「都是你不好!又讓這小蹄子知道了來笑話我。」寶玉笑道:「怕什幺,敢明兒我八抬轎抬了你再進這門,看她還拿什幺笑話?」晴雯聽了心裏甜甜的,口上卻道:「少來哄我,你這八抬轎倒是已經備下了,卻不知等着誰呢。」寶玉道:「即便此次不是給你,也只是個先後罷了。好姐姐,你這還熱着,少説兩句吧,好好養養神是正經。」説着親手倒了一杯茶,看晴雯吃了又扶她躺好,便握着晴雯的手在一旁坐着。
一時人回大夫來了。寶玉便走過來,避在書架之後。只見兩三個後門口的老嬤嬤帶了一個大夫進來。這裏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個老嬤嬤放下暖閣上的大紅繡幔,晴雯從幔中單伸出手去。那大夫見那手白皙柔手上有兩
指甲,足有三寸長,尚有金鳳花染的通紅的痕跡,便忙回過頭來。有一個老嬤嬤忙拿了一塊手帕掩了。那大夫方診了一回脈,起身到外間,向嬤嬤們説道:「小姐的症是外
內滯,近
時氣不好,竟算是個小傷寒。幸虧是小姐素
飲食有限,風寒也不大,不過是血氣原弱,偶然沾帶了些,吃兩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説着,便又隨婆子們出去。
那大夫只見了園中的景緻,並不曾見一女子。一時出了園門,就在守園門的小廝們的班房內坐了,開了藥方。老嬤嬤道:「你老且別去,我們小爺羅唆,恐怕還有話説。」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爺不成?那屋子竟是繡房一樣,又是放下幔子來的,如何是位爺呢?」老嬤嬤悄悄笑道:「我的老爺,怪道小廝們才説今兒請了一位新大夫來了,真不知我們家的事。那屋子是我們小哥兒的,那人是他屋裏的丫頭,倒是個大姐,那裏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繡房,小姐病了,你那幺容易就進去了?」説着,拿了藥方進去。
寶玉看時,上面有紫蘇,桔梗,防風,荊芥等藥,後面又有枳實,麻黃。寶玉道:「該死,該死,他拿着女孩兒們也象我們一樣的治,如何使得!憑他有什幺內滯,這枳實,麻黃如何得。誰請了來的?快打發他去罷!再請一個
的來。」老婆子道:「用藥好不好,我們不知道這理。如今再叫小廝去請王太醫去倒容易,只是這大夫又不是告訴總管房請來的,這轎馬錢是要給他的。」寶玉道:「給他多少?」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也得一兩銀子,才是我們這門户的禮。」寶玉道:「王太醫來了給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太醫和張太醫每常來了,也並沒個給錢的,不過每年四節大躉送禮,那是一定的年例。這人新來了一次,須得給他一兩銀子去。」寶玉聽説,便命麝月去取銀子。麝月道:「花大
還不知擱在那裏呢?」寶玉道:「我常見他在螺甸小櫃子裏取錢,我和你找去。」説着,二人來至寶玉堆東西的房子,開了螺甸櫃子,上一格子都是些筆墨,扇子,香餅,各
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格卻是幾串錢。於是開了
屜,才看見一個小簸籮內放着幾塊銀子,倒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塊銀子,提起戥子來問寶玉:「那是一兩的星兒?」寶玉笑道:「你問我?有趣,你倒成了才來的了。」麝月也笑了,又要去問人。寶玉道:「揀那大的給他一塊就是了。又不作買賣,算這些做什幺!」麝月聽了,便放下戥子,揀了一塊掂了一掂,笑道:「這一塊只怕是一兩了。寧可多些好,別少了,叫那窮小子笑話,不説咱們不識戥子,倒説咱們有心小器似的。」、那婆子站在外頭台磯上,笑道:「那是五兩的錠子夾了半邊,這一塊至少還有二兩呢!這會子又沒夾剪,姑娘收了這塊,再揀一塊小些的罷。」麝月早掩了櫃子出來,笑道:「誰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罷。」寶玉道:「你只快叫茗煙再請王大夫去就是了。」婆子接了銀子,自去料理。一時茗煙果請了王太醫來,診了脈後,説的病症與前相仿,只是方上果沒有枳實,麻黃等藥,倒有當歸,陳皮,白芍等,藥之分量較先也減了些。寶玉喜道:「這才是女孩兒們的藥,雖然疏散,也不可太過。
舊年我病了,卻是傷寒內裏飲食停滯,他瞧了,還説我不起麻黃,石膏,枳實等狼虎藥。我和你們一比,我就如那野墳圈子裏長的幾十年的一棵老楊樹,你們就如這鳳姐姐送過來的白海棠,連我
不起的藥,你們如何
得起。」麝月等笑道:「野墳裏只有楊樹不成?難道就沒有松柏?我最嫌的是楊樹,那幺大笨樹,葉子只一點子,沒一絲風,他也是亂響。你偏比他,也太下
了。」寶玉笑道:「松柏不敢比。連孔子都説: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可知這兩件東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説着,只見老婆子取了藥來。寶玉命把煎藥的銀吊子找了出來,就命在火盆上煎。
晴雯因説:「正經給他們茶房裏煎去,得這屋裏藥氣,如何使得。」寶玉道:「藥氣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採藥燒藥,再者高人逸士採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這屋裏我正想各
都齊了,就只少藥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面説,一面早命人煨上。待藥煎好了,親自喂晴雯吃了,不在話下。
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