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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的飛翔與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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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是中國當代詩壇富有才情星般天才詩人,他所獨創的“麥地”、“黑夜”等意象具有符咒般的藝術染效果,成為海子詩的象徵與標誌。遺憾的是正當他詩情迸發的旺盛時期,卻在1989年的天,二十五歲的海子臥軌山海關。於他的死,文壇從不同的層面賦予崇高的意義,甚至有人聯繫了89年特殊的政治背景,對他的死進行政治上的解說。詩人柏樺在一首名為《麥子:紀念海子》的詩中寫道:是誰發出絕食的命令麥子!麥子!麥子!

一滴淚打在飢餓的頭頂你率領絕食進入第168小時詩中將海子的死與1989年天安門廣場大學生絕食事件聯繫起來。

詩人朱大可則在《先知之門》一文中說——“…輪子與土地的聯繫,隱喻了它的全部渾濁和沉重。它以悲劇時間的名義碾碎人,把他們壓入大地與墳冢,更重要的是,輪子將傲慢、冷漠和永恆循環下去。

海子阻止著輪子的罪行。海子說: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於是他就動手去結束它。而最終,他以結束自己的方式打擊了輪子,使之置身於尷尬的地位…”吳曉東、謝凌嵐則在《詩人之死》中說道:“海子之死視我們直面生存的危機。海子以他的自殺提醒我們:生是需要理由的。當詩人經過痛苦的追索仍舊尋求不到生存的確鑿理由時,這一切便轉化為死的理由”由此可見,海子的死讓無數文化人從生存意義上來審視它的價值。海子也就是用他嚴厲的方式抨擊荒誕生存現實的烈士。

無論我們對海子的死作何意義的判斷、渲染,但有一點,海子在人間的生存是極端痛苦的。他竭盡全力沖天飛翔後選擇迅速墜落。

近些年來,我與海子的親人,他的家鄉人及其高中的老師、同學有過許多接觸,從他們對少年海子的描述上,我受到少年的海子是聰明,純樸的鄉下男孩。他格有些固執更多的是溫順。查灣村人向我描述著他瘦小的身軀頂著被子上學的情景,他在水庫釣魚的快樂,他四歲參加背誦主席語錄比賽得了第一名。他的高中校長劉福喬先生是我現在供職學校的領導,他與我談起海子,總是情不自說那時的海子個子小小的,人憨厚的,格隨和。海子的高中同學何發貴向我描述海子在中國政法大學工作期間,每年寒假要會家鄉,要向同學們借書看,在查灣人眼裡,海子是一個待人溫和、孝敬父母,關愛弟弟的海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與一個留著鬍鬚,嗜好菸酒,跡天涯的詩人聯繫起來。

最近一年來,我與海子高密度對話。我覺是詩歌改變了海子,其最大的痛苦來源於詩歌雄心。

海子是在北京大學讀大二時開始寫詩歌。其時朦朧詩盛行,同所有詩人一樣,海子開始的寫作也處在模仿階段,許多詩作脫胎於朦朧詩。但海子是聰慧的,博學的,很快就不滿足於其時淺顯隱喻的詩歌風貌,而營造著自己的詩歌理念,寫下了許多傑出的抒情短章。

隨著寫作的深入,他的寫作狀況也逐漸近瘋狂,一個晚上能寫下幾百行詩。他的詩歌定位也是由“詩歌皇帝”而躍入“詩歌之王”當他決定成為“王”時,他在搬運人類一切文化,去衝擊太陽詩章。海子說:“我的詩歌理想是在中國成就一種偉大的集體的詩,我不想成為一個抒情的詩人,或一個戲劇詩人,甚至不想成為一名史詩詩人,我只想融合中國的行動成就一種民族和人類的結合,詩和真理合一的大詩。”(《太陽》節目單)這是何等的詩歌雄心。

當內心的詩歌定位清晰了,自己的詩歌理念確立了。海子孤注一擲行走在衝擊太陽詩的路上,輕視自己的身體,經常熬夜,寫累了便將腳放在水桶裡,朝著心中的王位進。決意寫出歌德一樣的《浮士德》。天才詩人歌德的浮士德寫了60年,海子卻等不了那麼久,迫不及待的想直取王冠,乃至身軀沉受不住靈魂的痛苦。

縱觀中國詩歌創作,詩人的詩或直抒鬱悶之意,或明其志向,或描繪意境以閒適。這樣的詩作有一個好處就是壯已有之志,釋心中之愁。海子生活時代的朦朧詩人亦是如此,例如舒婷用《致橡樹》抒寫其愛情觀,北島在困惑中寫下“我不相信!”的詩句,梁小斌茫時詢問:“中國,我的鑰匙丟在哪裡?”而海子卻說:“我恨東方詩人的文人氣質。他們蒼白孱弱,自以為是。他們隱藏和陶醉在自己的趣味之中。他們把一切都變成趣味,這是我最難忍受的。比喻說陶淵明和梭羅同時歸隱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羅卻要對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較大的珍惜和關注。這就是我的詩歌理想,應拋棄文人趣味,直接關注生命存在本身。這是中國詩歌的自新之路。”(《詩學:一份提綱》)在中國詩人中,海子只崇尚屈原。屈原的一生是憂國憂民的,理想不能現實時投汩羅江而亡。海子認為,偉大的詩歌就是要“將自己和民族的材料和詩歌上升到整個人類的形象。”體現“人類神”(《詩學:一份提綱》)他的詩作理念是要超越個人的得失榮辱,展現關注人類命運的博大情懷。這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和地位,註定他是承受不住的。

詩歌理念上追求體裁的浩大、內容的深邃,這注定了詩人是孤獨的、痛苦的,他本人也由漫主義立場踴躍為古典主義立場。他留戀原始的農耕氣息。他的家鄉懷寧,自古是經濟、文化活躍之地,清代徽商曾在此雲聚,黃梅戲、徽劇在此發祥。當時代的車輪迫近九十年代時,一大批懷寧人從事商業,改變著傳統的生活方式,這讓海子很困惑。由詩歌理念與追求而產生的愛情失敗,事業不如意也是自然而自然的。

詩人最初試圖構建最完美的理想境域,試圖營造自己的詩歌太陽城,他要做這個詩歌太陽城裡的“王”他想搬運人類的一切智慧來完成他浩瀚無際的詩歌追求。這是一個超越他飛翔能力的詩歌雄心,加之現實的種種矛盾不斷襲來,因無力調和物質與神的對抗,他發現困難重重,愛詩如命的他不得不對理想作出退讓——最悲壯的大退讓:“放棄沉思和智慧/如果不能帶來麥粒/請對誠實的大地/保持緘默。”(《重建家園》)這種退讓是痛苦的,痛苦大深,他只有結束生存,預劃死亡。他用詩句傾訴:“村莊啊,我悲歡離合的小河/現在我要睡了,睡了/把你們的墓地和膝蓋給我/那些餵養我的粘土/在我臉上開滿了花朵。”他告訴河與母親:“我就居住在/冬天和天之間/那幾成黑土地裡/不必叫醒我/隨便摘些新鮮的葉子/蓋上我痛苦中深深的眼窩”海子的痛苦在於他要太高的飛翔。渴望飛翔的人註定要屬於大地。痛苦絕望的海子只好拖著疲憊的身軀策劃死亡提前歸屬故鄉的黃土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