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麾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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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雲庭已經被抄沒了,東西兩市也因為戰火近而關閉,這個葉城裡幾乎看不到還有鮫人活動的跡象——炎汐又能去哪裡呢?再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說帝都裡頭,那個魔王已經殺了很多人了。
可一定要找出辦法來呀!雖然殺的是冰族的人,但一想到那麼多人同時被殺,那笙就覺得全身發冷,覺北方吹過的風裡都帶著血腥,令人顫慄。再想起鏡湖之下的空桑人和復國軍,任是她素來沒心沒肺、也不由覺得焦急。
又等了一,炎汐不見蹤影,她漸漸覺得疲倦,靠著門睡了過去。直到半夜,門吱呀了一聲,外面有人走入。
[炎汐!]她立刻驚醒,興高采烈的跳了起來,[你去哪裡啦?]夜行人無聲無息地走入房間,扯下了黑巾扔在桌上,輕微吐出一口氣來:[去了巫羅府裡的大牢。][啊?]那笙吃了一驚,看到他臉不虞,小心翼翼,[你…去幹嗎?][探監。]炎汐簡短的回答,似極疲倦,[湄娘和很多同族,被羈押在那裡。]那笙給他倒了一杯茶,近乎討好地奉上:[他們怎麼樣?]炎汐搖了搖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長長吐了一口氣,沒有回答,彷彿陷入沉思。
那笙從未見他有這種表情,一時間心下忐忑,也不知如何說,只能在他身旁坐下來,托腮看著他,眼珠骨碌碌的轉——這幾天炎汐都不大理睬她了,彷彿有極重的心事,她在一旁看了乾著急,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你餓不餓?]她好容易找到了話,[出去了半夜,都沒吃東西。][吃不下。]炎汐低聲。
[那麼…要不要先休息?]她陪著小心。
炎汐搖了搖頭:[睡不著——怎麼可能睡的著?]說到最末,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一拳擊在案上,霍然抬起頭。那笙被他眼裡密佈的血絲嚇了一跳,他重重拍案,彷彿心裡有難以壓抑的殺氣和憤怒,嘶聲:[怎麼可能睡的著?!他們、他們都在大牢裡!我怎麼能睡的著!][噓…]那笙生怕他驚動了店裡其他人,連忙按住他的嘴。
炎汐沉默下去,不再說話,只是側臉看著黎明前黑暗的夜空,身子微微發抖。
[海魂川斷裂了——泠音出賣了同族,湄娘受不住拷打而招認,在葉城的所有復國軍都被牽扯進去,埋伏了上百年的海魂川幾乎被破壞殆盡。]許久,他才開口,[我本來是想過去營救他們出來的…可是,守衛太森嚴了,我本沒辦法帶出他們。]他搖了搖頭,神
苦痛。
[那…我們慢慢再想辦法?]那笙低聲,捧著腦袋冥思苦想,[或者回頭問問蘇摩和真嵐——他們本領大,應該有辦法。][不,不能拖延了,]炎汐低聲,[我無法帶他們出來,只有殺了他們!][什麼?]那笙大吃一驚,瞬地從座位上躍起,幾乎打翻了茶盞。
[我把關在死牢裡的復國軍全殺了…只有殺了他們,讓他們不至於在酷刑之下洩出更多秘密——巫羅那個傢伙,論卑鄙比辛錐更甚。]炎汐喃喃,肩膀在劇烈發抖,[他們哀求我動手——因為不願意承受更多非人的痛苦,更不願如湄娘那樣成為叛徒。][沒有別的選擇。]他側過頭看著夜空,燈火映照在俊秀的側臉上,一明一滅,聲音低沉,[所以,我成全了他們。]他解開了隨身帶回的包裹,血腥味迅速瀰漫。那笙一眼看去,忍不住失聲尖叫,驚懼地往後退了一步——十幾顆新挖出的心臟,在燈下微弱地閃著血的光澤。
[不要怕,這都是戰士勇敢的心——既便是在被殺的一瞬間,都沒有人發出一聲哀鳴,]炎汐的手輕輕拂過那些尤自柔軟的心臟,聲音深不見底,[放心,我會將你們的心放入大海…我們會一起回到故鄉去。][…]那笙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覺的心裡難過已極。她默默走回來,竭力不去看那一堆可怕的血,怯怯靠著炎汐坐下,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
[其實都一樣…都一樣。]炎汐喃喃,看著東方的天際,[聽說澤之國的總督高舜昭前幾也死於冰族刺客之手…我想,在那一刻,他的心情應該和湄娘他們一模一樣吧?只是,如意夫人又該是怎樣的心情?——我不敢想。]炎汐沒有再說話,在黎明前的黑暗裡閉上了眼睛,長久地沉默。
那笙不知怎樣才能安他,想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從背後抱住他的雙肩,將臉頰貼在他肩膀上。炎汐的肩背是冰涼的,有著鮫人一族特有的溫度,她第一次發現他是那樣的清瘦,多年來的艱辛血戰幾乎令他心力
瘁。
兩人就這樣靜靜在房間裡坐著,一直到外面天光轉亮,街上出現人聲和腳步聲。
[炎汐,]那笙終於坐不住,悶悶地出聲,[我餓了。]枯坐一夜,復國軍左權使終於回過神來,有些歉意地勉強一笑:[好,去吃早飯吧。也累了你一夜了——等吃完了早飯,我們該去做正事了。][正事?]那笙走到門口,吩咐小二將早點送來,回頭詫異。
[昨夜見了湄娘,她死前跟我說了最後的秘密,]炎汐蹙眉,眼神裡仍然有苦痛,[她說她平生嬌貴慣了,熬不過用刑,做了對不起復國軍的事情,牽連出不少同伴——但好歹,總算還咬牙守住了最後的秘密。]那笙愕然——湄娘招供了整個海魂川的暗線,卻死守這最後一個秘密不放,想來其中必是極大的干係。
炎汐緩緩開口:[是湘——她把湘和西荒來的霍圖部人,藏了起來。][湘?霍圖部?]那笙卻對這兩個名詞都陌生,不知所以。
[居然還活著。了不起,真了不起啊…]炎汐搖頭苦笑,[碧前幾帶回瞭如意珠,但隨著右權使前去西荒的復國軍全數犧牲,沒有一個人返回——除了湘。我們都以為湘受了那樣的重傷,肯定遲早會在星海雲庭病逝。但是,她居然還活著。]炎汐闔上眼睛,喃喃:[如果帝都內那個人知道,一定會恨得發狂吧?][帝都內的人?誰啊?]那笙聽得一頭霧水。
[雲煥。]炎汐冷冷吐出了兩個字,睜開眼睛長身站起,[好了,不說了——那笙,我們趕緊出去吧,聽說那些西荒霍圖部的人一直在找你。][找我?]那笙更加詫異,跳了起來,跟了出去。
[應該跟六合封印有關。]炎汐低聲。
[真的?[那笙失聲驚呼——原來最後一個封印是被藏了起來,難怪遍尋不見。
[湄娘一直咬牙守著的就是這個秘密。]炎汐茫然地喃喃,看著外面,[空海之盟…她應該也是恨空桑人的,但是,居然能為他們保守秘密到最後,不惜犧牲了自己。]-那笙走在葉城街道上,抬頭仰望著天空裡密密麻麻的風隼,倒了一口冷氣,[天啊…好可怕。那麼多軍隊堆在這裡…一打起來,這個城市就完蛋了!][別亂看,小心引人注意。]炎汐低喝,帶著風帽低頭匆匆趕路。
那笙連忙低首,嘀咕:[啊,乾脆用隱身術得了。]星海雲庭還在數里之外,炎汐想了想,看著街上隨處可見的巡邏兵馬,點頭:[也好。]在一個寂靜無人的街角,起了一陣清風,兩人身形旋即消失。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一股風無聲無息地往前動,一路穿過那些林立的刀兵和巡邏的軍隊。
星海雲庭門外,依然有重兵把守,清風繞側而過。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面已然是一片荒蕪,昔年歌舞昇平紙醉金的地方,如今荒涼而破敗,箱籠翻倒,貼滿了封條,寒風從戶牖間呼嘯穿過,依稀還有血腥味不曾散盡。
狼藉滿地的室內內,兩個人悄然現出身形,默然而立。
[真慘啊。]那笙回顧這個華麗的內堂,地上血跡隨處可見,不由喃喃。
她低頭看在自己的手指——皇天神戒還是沒有反應,在光線黯淡的室內不見一絲光芒。她不由有些遲疑:[炎汐…真的是在這裡麼?][走吧。]炎汐只是停留了片刻,便低聲開口,隨即轉身朝著樓上走去,腳步刻意放輕,幾乎是風一樣無聲無息。那笙踉踉蹌蹌跟在他後面,沿著金的沉香木扶手往樓上跑,一路只覺得這個奢華之地滲透了鮮血氣息,異常森冷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