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藍衫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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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人世幾番新,又是一個風雪加的隆冬季節。
暮蒼茫之中,一騎黃驃駿馬緩緩地馳過了遼闊原野。
那馬是那麼健壯不凡,可是馬上的人臉孔卻十分削瘦焦黃,穿了一身藍布衣裳,看來真和大病初癒的人一樣。
他的年齡不大,看來只有十七八歲,他反覆但又低沉的念着“別時容易見時難”這句詩詞,卻向原野盡頭馳來。原野的盡頭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下面散佈着十數户人家,那少年十分遲滯的望了前面一家大大的莊院一眼,微帶慨的嘆道:“師父已離開雲夢山,我相信梅玲一定會回到梅莊來,只是十年人世變化太大,我不知還能見着她嗎?”夜幕低垂,天空中仍在飄着瑞雪,那少年催動着坐騎,當他快要接近那莊子的時候,突然莊內彈出一條矮捷的人影。
這人四顧張望了一下,便向一處暗解隱去。
這時那少年已馳近莊子,勒住坐騎,只見他抬頭見房中一片漆黑,不由怔了一下,但他仍然跳下馬來。
剛才閃出的人影果見少年停在門口,但覺心中一緊,忖道:“嘿!他真的不走了!”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自己該不該現身出去的時候,那藍衫少年已回過頭來,朝他笑了一笑,説道:“天寒地凍,在下乃趕路之人,請問兄台,貴府可否借宿一宵?”他説話之時,兀自出親切的笑容,只是那隱在暗中的人一聽,登時為之大大的吃了一驚!
要知他剛才閃身隱藏之時,藍衫少年還在二十丈之外,尤其天已暗,不意藍衫少年仍能一絲不
的看了出來,那麼來人目力之佳,真個舉世罕見!
敢情此地今夜還有什麼事,房中戒備森嚴,藍衫少年打從原野那頭出現之際,房中氣氛也驟然為之緊張起來。
暗中那人怔神之間,又是一條人影自房中彈出,眨眼之間,一把亮晶晶的寶劍已架住藍衫少年身背,喝道:“哼!你是什麼人?”星月之下看得分明,持劍這人丰神俊朗,眉宇之間更透出英氣,身手之快,也為江湖中不可多見的人物。
早先閃伏在暗中那人一見,不由暗暗喝了聲彩,心想常天俊真不愧百花劍客東方赫的傳人,就憑這份身手,已可躋身武林高手而無愧。
那藍衫少年呆了一下,他好象在思索常天俊這一劍的來路,就他記憶所及,當自己被師妹推下懸巖之時,師父還沒有這麼一個弟子。
他怔神之間,幾乎忘記去答常天俊的話。
常天俊冷冷的道:“快説,你究意想做什麼?”那藍衫少年如夢方醒,但他卻淡然應道:“在下方才已把話説明,兄台這樣做,豈是待客之道!”常天俊怒聲道:“在常某面前你還敢故作姿態,嘿!想是活得不耐煩了!”那藍衫少年心中暗想,假若此人真是師父關門弟子,算來應是我的師弟,武功還算過得去,只是為人未免太過自負些。
常天俊見那藍衫少年久久不答,不由然大怒,手腕一緊,寶劍忽又刺近三分。
“常大俠,你的寶劍為什麼又不刺過來?”話雖這樣説,但是他心中卻想,只要你寶劍再刺近半分,我便一掌將你寶劍拍掉,也好替師父訓訓你的傲氣。
他説過之後,在馬背上一拍,哺哺的道:“黃馬喲,我要向人家借宿去啦,你自己去找宿處吧!”那馬好象十分懂得人意,一聲嘶叫,直向雪地中馳去。
他的動作奇特,好象就在這家莊子住定了一樣,常天俊呆了一呆,一時之間,握在手中的寶劍不知該不該刺過去?
這當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要知常天俊正是百花劍客東方赫的傳人,為人機智絕倫,他出道不及一年,便已聲名大震,曾在一夜之間連敗長江中游一十二名武林高手,不想今夜碰到這種場面;暗中那人見此情影,忙閃了出來,説道:“常大俠,此人有點古怪!”他這話真是多餘,常天俊若不覺得來人有點古怪,只怕他老早已動手了。
説這話人是個中年漢子,那藍衫少年焦黃的臉孔上毫無表情,只用冷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卻不説話。就在這時,大門“呀”的一聲打開了,藍衫少年只覺眼前一亮,但見一個美麗少女走了出來。
黑夜中她的兩眼有如明燈,一閃一閃的向這邊望來,全身勁裝,背上了一把寶劍,問道:“天俊,客人究竟是什麼來意?鬧了半天都還沒問清楚嗎?”那藍衫少年只覺全身一震,情不自
的吁了口長氣,心想事隔十年,她一點也沒有變,唉!
剎那之間,他腦中千迴百轉,要知他此來本是想出一下十年前被他狠毒師妹推下深谷那口冤氣,説來奇怪,此刻他見着人了,竟又狠不起那種心!
他腦中電光石火般一轉,不待常天俊答話,搶先道:“在下因貪趕路程,錯過宿頭,不知府上能否借宿一宵?”常天俊大喝道:“梅師姊,千萬不可聽他胡説!”那中年漢子也道:“是啊!這人來路有點古怪…”那少女冷冷的道:“天俊,你把劍收回去,那魔頭不會用男子做幫兇的。”説話之時,又對藍衫少年道:“敝莊本極好客,只是今晚有事,若將貴客留下,恐有許多不便!”那藍衫少年躬身道:“姑娘説那裏話來,在下乃外地路過之人,加之天晚,委實難以再行,敢情借宿一宵,明早即行就是。”那少女見他執意要住下,也不便推辭,説道:“既是客人不嫌棄,那麼請進吧!”常天俊大叫道:“梅師姊千不可!”那少女揮了揮手,常天俊只得把劍收了回去,那中年漢子走了過去,輕聲道:“梅玲姑娘,令尊才遭不幸,你怎麼就這般疏忽?”梅玲幽聲道:“顧不了許多啦!”説罷,舉手揖客。
那藍衫少年也不客氣,隨着她向前走去,只是他心中在想這十年不見,看來梅玲的子改得多了。
他隨着眾人進了大門,一眼望見院中停了一副棺木,不覺心頭一震,暗想莫非梅老莊主仙逝了?
他心中有這種疑念,但卻沒有説出口來,進了大廳,一盞桐油孤燈,正中燃了三炷香,煙霧鐐繞,觸眼一副悽慘景象。
藍衫少年暗暗了口氣,剎那之間,他腦中已有了打算,他暗暗忖道:“唉!念在恩師教養之恩,我不和她計較了,只不知她家來的對頭是誰?竟連梅老莊主也不敵而亡?”梅玲將他讓進廳中,那中年漢子仍出外守望,常天俊炯炯的目光望之藍衫少年,心想此人臉孔焦黃,好象大病初癒的人,縱是那魔頭一夥,看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梅玲説道:“本莊遭遇不幸,家中下人都已遣散,不知客人可曾用過晚膳?”藍衫少年心中微微一動,説道:“遠行之人,剩湯茶飯也一樣可以充飢。”梅玲笑道:“如是簡慢了!”説罷,自個兒走了進去。
常天俊望着藍衫少年,心想此人一副強住強吃的樣子,若不是梅師姊不願多事,我真想一劍將他殺死!
沒有多久一會,梅玲將飯菜送了出來,藍衫少年道了一聲謝,便自狼虎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