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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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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儀道:“吳兄與我蕭大哥是一時瑜亮,沈宗儀何曾有過甚麼軒輊輕重之意?”吳天才微微一笑道:“沈兄,吳天才一不怯場,二不自傲,我認為我與蕭揚之間,誰想勝誰,都極艱難,倘若非分生死不可,至少也要互拼到五百招外,誰的臨場狀況較佳,誰就可能微幸?”沈宗儀嘆道:“小弟如今所關切的,不是你們二人的勝負問題,而是究係為了何事,才會引起這場兇險風波,一個不好可能把兩位蓋代武俠,一齊斷送,划得來麼?”吳天才微微一笑,也不再辯,只從懷中取出三小劍,搭在他那張‘九天神弓”的弓弦之上,軒眉問道:“沈兄,我們何時上路?”沈宗儀道:“自然是去得越早越好,我總想能有段時間,可以善加利用,替你和蕭揚之間,解開一個莫明其妙的仇結?”吳天才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趕快前往鎮西的那座‘左公祠’吧!”兩人計議一定,便立即付諸行動…

雖然“左公祠”只在鎮西十里,但路途卻並不太近,原因在於這一帶全是高山,區區十里之數,卻最少要翻過兩三座危峯峻嶺。

沈宗儀見吳天才不單手執那張‘九天神弓’,並始終把三小劍,扣在弓弦之上,不訝然問道:“吳兄,你始終搭箭在弦則甚?照我推測以‘無情劍客’蕭揚的人品而論,即令與你有生死一博之意,也決不會在未到‘左公祠’的中途出手,暗加算計!”吳天才笑道:“蕭揚當然不會有甚下舉措,但別人卻難保不會,我就是今夜執意與那位‘無情劍客’一決雌雄,才早作防備,不願中途再受其他打擾!”沈宗儀心想吳天才未免過於小心,天下那有如此巧事,再遇其他攔截,但口中卻未表示這種意見,只是含笑説道:“吳兄的神弓金箭,定然威力非凡,異常妙…”吳天才笑道:“其他妙之處,到也未必,但‘遠’而且‘準’,卻是一般暗器,難於望其項背,我只要發現障礙,可以遠在十二三丈之外,便將其設法剷除。”沈宗儀道:“但願吳兄能有機會,施展絕藝,使小弟一開眼界!”説話至此,眼前有一片排雲削壁,不易攀登,非從壁下取道小徑,迴旋繞過不可。

沈宗儀與吳天才是向右迴轉,但才走丈許,吳天才便止住腳步,指着前方七八丈外的一株參天古木笑道:“沈兄,你既要看我薄技,如今機會來了。”如今天光已漸黑暗,但沈宗儀內功湛,眼力特強,略一注目,便看出那株參天古木近稍頭處的枝檀之間,暇伏着-團黑影…

但那黑影大小絕非人體,大概只是一隻晝伏夜出的巨型梟鳥之類,遂一揚雙眉,含笑説道:“吳兄莫非要在遠隔七八丈外,那藏於古木稍頭的一隻梟鳥?”吳天才點頭道:“沈兄好眼力,猜得一點不錯,吳天才不單隔枝取鳥,還要中那隻夜梟右目!”語音才落,右手一曳一放,弓弦已作雷鳴…

沈宗儀看得好生驚佩地,向吳天才一挑拇指,失聲讚道:“吳兄好箭法,今之養由基…”話方至此,吳天才軒眉冷笑,突然肢微轉,又是一箭出。

這次,他並非再古木,一道金箭影,是直飛峭壁頂端的一堆叢生草樹藤蔓。

慘哼起處,藤蔓草樹間,出現了一條人影,也像適才那隻梟鳥般,翻身向下墜落!

但這人手中,還提着一隻木桶,桶中所盛,是體物質,潑灑之下,山壁間起了縷縷青煙,分明藴有奇毒!

吳天才道:“沈兄請去驗箭,大概是鳥中右目,人中左目!”沈宗儀嘆道:“吳兄如此神,必無絲毫差錯,那裏還要驗甚準頭?小弟委實欽佩你驚覺之力,倘若我們貿然行經壁下,被對方以桶中毒頭潑灑,真還不容易安然無恙呢!”吳天才笑道:“沈兄可以不驗準頭,但小弟那兩小箭卻鑄制不易,必須取回…”説至此處,與沈宗儀一同舉步地,向前走去。

梟鳥中箭,當然早死,那壁頂人影,雖只被瞎左目,但從高處跌下,也告立時喪失命!

沈宗儀笑道:“吳兄,鳥身只能收回金箭,人身卻似可稍加細搜,若能藉此查出這幹兇的幕後主使之人,到是莫大收穫!”吳天才點頭笑道:“英雄之見,往往不謀而合,小弟也正有此意!”他邊自説話,邊自在那具黑衣人遺屍之上,動手搜查,並果然有了收穫。

所謂收穫,是一長約三寸的金漆小小令箭。

但吳天才仔細一看這令箭,卻看出了滿面團惑神

沈宗儀見他神有異,在一旁微覺詫然,發話問道:“吳兄,這金漆令箭之上,有些甚麼花樣?竟令你這素極沉穩之人,在神間似乎頗覺錯愕?

”吳天才把那金小小令箭遞向沈宗儀,苦笑説道:“沈兄請看,事情是否撲朔離,越來越覺複雜?”沈宗儀接過一看,只見令箭上有四個朱漆小字,寫得是:“殺沈避吳!”沈宗儀看得先是一怔,後又把令箭還吳天才道:“吳兄,原來這在壁頂埋伏,用毒汁傾潑暗加算計之人的目標,不是吳兄,而是小弟…”説至此處,劍眉雙軒,失笑又道:“短短旅途之間,變化委實莫測,如今由於‘殺沈避吳’的四字涵義,吳兄豈不又成了小弟的‘福星’?”吳天才也自苦笑一聲説道:“小弟對於判斷事態,一向頗為自詡,這次也被這萬分錯綜複雜之事,得如墜五里霧中,不辯東西南北!”沈宗儀與吳天才説話之際,並未鬆懈戒備,暗中以耳目之力,巡察四外,防卸會另有危機,猝然發難!

吳天才有所發覺地,含笑説道:“沈兄不必再擔心了,這些鬼域伎倆,瞞不了我,我適才業已仔細看過,詳細聽過,在這左近別無其他陰謀人物!”沈宗儀説道:“既已別無他人,我們便快點趕去‘左公祠’吧,你和我‘無情劍客’蕭大哥之間,究竟能否化於戈為玉,還説不定呢?”吳天才笑道:“干戈也罷,玉也罷,我到覺無所謂,只希望蕭暢能開誠佈公,把究竟是誰主使的秘密揭開,免得我們心中愁得太以難受!”兩人一面説話,一面足下加快,繞過了這片排雲峭壁。

沈宗儀道:“這種山路,太以盤旋曲折,又有上下距離,我們雖僅翻越兩座峯頭,但‘十里’之數,業已差不太多了吧?”吳天才點頭笑道:“這趟路兒,是我舊遊之地,並不陌生,記得前面高峯腳下的竹林前方,山路右側,有座廟宇,大概是蕭揚所約的‘左公祠‘了!”説話之間,果然瞥見前面二三十丈以外,影綽綽地,有座廟宇。

兩人到了近前,只見廟中有微弱燈光外映,沈宗儀遂一抱雙拳,向廟內肅立朗聲説道:“蕭大哥,小弟沈宗儀,奉陪吳天才兄,前來踐約…”話畢甚久,未聞那位“無情劍客”蕭在廟內應聲。

沈宗儀咦了一聲,向吳天才苦笑道:“蕭大哥怎不理我?莫非他生我的氣了?

”吳天才皺眉略思,目光一掃,忽有所見的,指着“左公祠”廟門,向沈宗儀瞿然説道:“沈兄請看,那門上似乎劃有字跡,莫非蕭揚有事他往,改了約會?”話完,身形微閃,欺進八尺,到了廟門之前。

沈宗儀也自跟蹤趕過,果見門上用尖鋭之物,劃出“沈宗儀單獨進廟”七個潦草字跡。

吳天才笑道:“這位‘無情劍客’是在甚玄虛?竟只要沈兄單獨進廟,到底是看不起我吳天才?抑或忌憚我吳天才呢?”沈宗儀因有心替他們二人,排難解紛,遂陪笑説道:“吳兄請莫誤會,我蕭大哥是情豪邁的俠士英雄,他既不會忌憚吳兄,更不會看不起吳兄,這要我單獨進廟之舉。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或另外含有深意!”吳天才從鼻中低低“哼”了一聲,揚眉道:“好,一切看在沈兄份上,我就暫時在廟外等待,你單獨入內去吧。”他在這幾句話兒中,把“暫時”二字,説得特別響亮一點!

沈宗儀抱拳道:“吳兄請稍待片刻,小弟不會耽擱太久時光…”話完,立即轉身,推開那兩扇虛掩上的祠門,叫了一聲“蕭大哥’。

祠中寂寂,無人應聲。

沈宗儀頗覺出乎意外,不心中發冷,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因為所謂“左公祠”並非甚麼範圍甚大廟宇,只是一間大瓦屋,屋中有神、供桌,中供奉一座左宗棠塑像,以示對這位曾為西北籌邊,頗具功續的左文襄公,有所崇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