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人心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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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月華如水，谷野朦朧。

九具魅影愈行愈快，朝一座絕峯絕頂上而去。

申屠珍一登上峯頂，卻不見魅影，不一怔，暗道:“怎麼遇見這等奇異之事。”只覺茫然不解。

忽看見相距不遠的鄰峯絕頂上，立着一條娟秀人影，她毫不思忖猶豫，即向鄰峯掠去。

申屠珍輕功高絕，身形挨近這條娟秀人影毫未察覺，只見是魯麗嫦。

今晚的魯麗嫦並非苗裝短裙，藕臂玉腿，身着一襲白羅衣，雲發飄飄，凝目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申屠珍發出一聲銀鈴嬌笑道:“姑娘，你在等人麼？”魯麗嫦似乎一驚，疾轉身形，見是申屠珍，不由面一沉，語聲冷漠如冰道:“申屠姑娘不在森羅宮陪伴龐鎮寰，來此則甚。”申屠珍聞言然大怒，冷笑道:“你竟敢出言諷刺。”目中吐殺機。

魯麗嫦明眸中閃動着謎樣的光輝，搖首笑道:“我怎取諷刺申屠姑娘，據我所知，龐鎮寰久已戀何湘君，將她藏於秘處，不讓你申屠姑娘知道，你如不緊守着龐鎮寰，後定遭毒手所害。”申屠珍聞言不花容微變，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申屠姑娘怎麼健忘如此？”魯麗嫦笑靨似盛放海棠，接道:“我義弟從龐鎮寰書僮九蔭處聞知，故對龐鎮寰習為人，往事種種均知能詳。”語聲一頓，望了申屠珍一眼，又道:“靈樞石府震毀之際，姑娘定見龐鎮寰衝出石雨爆飛中，身後緊隨着何湘君是麼？”申屠珍點點頭，但面上卻泛起疑詫之，道:“那麼姑娘也發現了…”語尚未完，魯麗嫦已啓接口笑道:“不但我比申屠姑娘更早發現，而且親眼目睹龐鎮寰以奇異神奇指法殺害申屠姑娘九名手下，更補以鐵翅蝙蝠！這等佈置委實天衣無縫，神鬼難測。”

“鐵翅蝙蝠是龐鎮寰獨門暗器，他如此做豈非蓋彌影。”雖然申屠珍口中這麼説，心內卻相信了七分。

魯麗嫦發出朗悦耳妖笑道:“申屠姑娘有所不知，龐鎮寰逃出靈樞石府時，不知那九人是你手下，神指戮殺後，堪遇南荒雙奇説明，急補每人一支鐵翅蝙蝠，故作倉惶逃竄疾奔，如我記不差，姑娘一聽九人遭害，立即趕往察視，然而龐鎮寰與何湘君卻未隨去，逕自趕回森羅宮中…”申屠珍面鐵青，喃喃自語道:“真是他麼？”魯麗嫦見申屠珍神，不暗笑道:“撒下金絲餌，還怕你不上鈎？”即正接道:“申屠姑娘，我決非挑撥離間，危言惑聽，依我料測，你回森羅宮後，並未再見到何湘君，龐鎮寰卻向你編好一套謊言，使姑娘相信是實。”申屠珍心裏雖痛恨龐鎮寰，但淡淡一笑道:“姑娘請説説看，龐鎮寰如何將謊話編得天衣無縫。”魯麗嫦道:“姑娘回到森羅宮內一定斥責龐鎮寰為何逕自離去？他回答幽居靈樞石府久，真元耗損甚多，白陽圖解尚未融匯貫通，武林羣雄必在靈樞石府附近虎視眈眈，不能輕身涉險。”説着嫣然一笑道:“姑娘定問他何湘君何去？”申屠珍道:“龐鎮寰如何回答？”魯麗嫦略一沉，答道:“森羅宮今處於四面楚歌中，無非因何崑崙父女而起，殺之定生劇變，暫囚秘處，俟他悟澈白陽圖解，肋之以制伏武林羣雄。”説着又是嫣然一笑道:“猜測之言雖有出入，但我堅信大致無異。”申屠珍似抑制心內動憤怒，神變幻閃爍，輕喟了一聲道:“姑娘智慧過人，猜得一點不錯，但姑娘既發現龐鎮寰，為何不先發制人？”魯麗嫦搖首笑道:“我如有制服龐鎮寰卓絕武功，怎可眼睜睜讓他離去，何況投鼠忌器，怕誤傷何湘君姐姐，唉！迄今我尚理解不通，何姐姐為何隨着龐鎮寰同入森羅宮，自蹈羅網？”申屠珍冷冷笑道:“龐鎮寰另有一種花言巧語本領，能使人甘心貼跟…”説着忽目中寒芒，猛然雙掌互擊，高聲道:“是了，他必是向何湘君謊言其父何昆倫仍健在人世，何湘君心切與父晤面，不墜入術中。”魯麗嫦神黯然，長嘆一聲道:“這必須等我義弟趕返，一切自可刃而解！”申屠珍道:“你義弟何去？”她是明知故問。

魯麗嫦道:“就在申屠姑娘離去後，他突然躍起，須去取一件緊要之物，儘速趕返，立即掠身下峯，但迄今未見其趕回，誤了大事如何是好。”申屠珍神淡漠道:“可惜你義弟已死！”

“什麼？”魯麗嫦面大變道:“申屠姑娘不要無的放矢，這話我不相信！”申屠珍道:“我親眼目擊他躍下大龍湫，怎會是假！”魯麗嫦立時綻如花笑容道:“我放心啦！死有泰山鴻之別，一身系武林安危，他怎能自沒而死，必是大龍湫潭中藏有武林奇珍，此刻他當已轉回石樑莊，申屠姑娘請速回森羅宮，暗中窺探龐鎮寰狠毒用心何在，切勿陷身虎自誤。”説着身形凌空飛起，疾往峯下電瀉，瞬息人蹤已杳。

申屠珍呆立在峯頂，思忖魯麗嫦方才之言，越想越是，不面泛殺機，身形疾展飛撲下峯去。

口口口口口口龐鎮寰目睹魅影怪異，心生暗駭，見申屠珍竟隨着九具魅影而去，暗道:“怎麼有此怪事，哼！我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正要起步緊隨申層珍身後，忽聞一密語傳聲道:“總瓢把子，請隨小的來。”不心神一震，循聲望去，只見遠距十數丈外一條黑影向他招手，四外鬼影都消失得無蹤，喝道:“你是誰？”黑影道:“時機不再，稍縱即逝，速隨小的來。”説時晃身疾奔而去。

龐鎮寰猶豫了一下，疾隨黑影而去。

月華皓潔，映在谷野上如同積水空明，只見那點黑影似一蓬淡煙，身法快極，向一矮松林內掠去。

龐鎮寰進入松林後，目光四望，發現兩株盤虯鐵鱗矮松橫柯上懸着兩具虛晃人影。

他目力奇佳，看真那是兩具屍體，不住倒了一口氣.緩緩走近，不面大變，原來兩屍卻是南荒雙奇。

獨角虯龍哈秀逍遙居士辛立兩人死狀至慘，兩雙手掌齊腕切下棄置在地，斷處血凝成紫，眼如銅鈴，伸舌盈尺，面上仍留着驚悸恐怖之。

這兩人乃當今武林中頂尖高手，一身武學造詣已臻神化境，此乃分明遇上極強勁敵，這勁敵是誰？

龐鎮寰不自問？腦中遍索搜查覓，他喃喃自語道:“難道是何崑崙這個老鬼？”自何崑崙逃出府外，龐鎮寰多了一塊心病，無不在探聽何崑崙的下落，卻又苦於無法宣揚開去。

更令他震駭的就是救出何崑崙的對手極為狠辣沉穩，比他本人強過三分，漫長時過去，江湖並無一絲風聲傳出，因此之故，決心提前發動圖霸武林，先發制人。

唯一可以自是何崑崙經他施以亂經錯脈手法，神智已然喪失大半，絕無能在半年一載調冶還元。

顯然不是何崑崙這個老鬼？但又是誰？梅六、九如上人、鐵面鍾馗杜長齡…

舉世聞名，負譽四海的武林名宿，江湖怪傑，被龐鎮寰一一判斷非是，最後在他腦中閃過摘星手。

他認為摘星手能崛於武林並非偶然，是一極強勁敵，但據申屠珍親眼目睹摘星手自沉於大龍湫飛瀑潭中…

瞬息間，龐鎮寰面上浮起得意的冷笑，他認為申屠珍之言非虛，摘星手所以躍入瀑中乃為了尋覓靈樞石府後秘徑，水力萬鈞，生愈山嶽，即使自己也不敢涉險一試，摘星手顯然已死定了。

然而，這殺害南荒雙奇之人又是誰？谷野中鬼哭之聲又起，遊魂飛巡，饒是龐鎮寰功力蓋世，他不住戰怵震顫，中疑結，勢非何湘君不可解答，雙肩一振，刷的潛龍昇天而起，身如星電奔往森羅宮方面奔去。

口口口口口口此刻，遊魂魅影，尾隨龐鎮寰身後。

天朦朧，微現曙光。

龐鎮寰踏入谷口，首先映入眼簾者，森羅宮防守谷口之高手，均面現疲累惶恐之，衣履不整，似經過烈的拼搏，心中一驚，詢問其故。

原來他與申屠珍出谷後，即頻頻傳來警訊，森羅宮高手四面擊，因來敵影蹤飄忽，使森羅宮高手疲於奔命。

天將黎明，才紛紛散去，此時，方發覺來敵卻是有形無質的鬼物。

龐鎮寰心中大惑震凜，只覺情勢異常辣手，沉沉的冷哼一聲道:“旁門術，用不着大驚小怪，緊守原處，一發覺有異立即傳音。”説罷疾往森羅宮掠去，忽聞中內傳出申屠珍冷笑道:“龐弟！你往何處去了！”龐鎮寰眉頭一皺，答道:“若非情勢極危堪憂，小弟怎會離去。”説着身形一閃，在申屠珍身側掠過，逕向宮內議事廳奔去。

申屠珍認定龐鎮寰在她面前故意耍花槍，對他如此回答深不滿，鼻中冷哼一聲，搶步隨入。

只見議事廳內聚着甚多羣豪，彼此紛紛竊語，一見龐鎮衰申屠珍進入，不悄然無聲，岑寂如水。

龐鎮寰目中威稜掃視了羣豪一眼，大步邁向太汲雙環劉文傑，微笑道:“劉大俠當代名宿，見聞廣博，可知如今武林中有什麼役鬼驅魂之人麼？倘蒙見告，在下不勝錦。”劉文傑沉半晌，答道:“據老朽所知，華夏武林中並無役鬼驅魂之人。”龐鎮寰不一怔，道:“如此説來，此人是出自異域化外了？唉！南荒雙奇已遭此人毒手殘害，如不找出此人來歷，森羅宮前景憂難了。”羣豪聞言不相顧失，申屠珍亦面大變道:“他們真被毒手殺害了麼？”龐鎮寰沉聲道:“不錯，小弟身為當今瓢把子，怎可無的放矢。”申屠珍先入為主，深信魯麗嫦之言，龐鎮寰狠辣殘毒，雙奇之死，無非為排除異己手段，而且已習成白陽圖解，足以憑恃縱橫天下，更狂妄不可一世，聞言響起一串嬌笑道:“我知道一人深知此人來歷？”

“誰？”龐鎮寰情不自口追問:“師姐既然早知何不早説！”申層珍冷笑道:“告訴你，你也不敢去問。”龐鎮寰聞言，眉目間陡泛-片殺機，沉聲道:“小弟自接掌森羅宮，幾曾怕過誰？”申屠珍淡淡一笑道:“當真！何湘君必然知情，不妨一問就知。”龐鎮寰聰明絕頂，已知其用意，當下亦不説破，微微一笑道:“何湘君距此數百里，遠水難濟近火，而且無此必要。”申屠珍亦非庸智，知龐鎮寰必暗暗前往訪問何湘君，心笑道:“何湘君就居在森羅宮秘處，我要看你如何私自前往？”龐鎮寰陡地朗笑道:“師姐，小弟在靈樞石府期間，蒙師姐代掌森羅宮，有條不紊，法令森嚴，就此拜謝。現在小弟返回森羅宮，請師姐出森羅宮鬼令。”申屠珍絲毫不動氣，反一笑，取出森羅宮令符，道:“我對森羅宮並無興趣，亦不想攪權，來意諒早知，用不着細敍。”説着伸臂欠身，又道:“我倦極眠，暫回房休息。”言罷回眸媚笑，蓮步姍姍走去。

在龐鎮寰心想，申屠珍個嬌橫，必大怒喝罵，自己亦趁此樹法立威，翦除眼中之釘，豈知大出意料之外，不愕然目送申屠珍後影，神陰晴閃爍。

玉簫真人長嘆了一聲。

龐鎮寰詫道:“道長為何出聲長嘆？”一名森羅宮高手躬身稟道:“總瓢把子有所不知，森羅宮內半數高於已服下申屠姑娘獨制丹藥，神智悉被申屠姑娘所控制，總瓢把子此舉似嫌草率從事。”

“什麼？”龐鎮寰獰聲切齒道:“這丫頭如此歹毒，我怎能饒她。”灑開大步向申屠珍所居走去。

口口口口口口森羅宮佔地甚廣，綿連十數里，廣袤北崖五嶺，層燦峭翠之下松竹圍繞，風動竹移，隱隱可見一幢雪白舍。

龐鎮寰走入竹林，即見一橫劍美婢，剪水寒眸注視着自己，微笑道:“紅蓮，姑娘在麼？”美婢嫣然一笑道:“姑娘已就寢，婢子奉命不得放人驚擾於她？”龐鎮寰微一躊躇，道:“諒尚未睡，我有急事商量，你膽敢阻止我麼？”目中突威稜。

紅蓮面現畏懼之，道:“婢子不敢，姑娘法令謹嚴，違者殘去一肢，但願龐少爺見憐。”龐鎮寰靄然一笑道:“我豈忍害你受責，如果姑娘已睡，我即離去不驚動於她。”紅蓮聞言笑靨人，如綻紅杏，嫵媚無比，盈盈一福，道:“婢子謝謝少爺盛情。”龐鎮寰笑道:“自己人不必謝了。”身形飄然往舍走去。

申屠珍居室兩扇窗扉敞開.從外注目可瞭然室門情景，龐鎮寰悄立窗外，只見輕紗羅帳中申屠珍面向內曲肱而睡，雲發垂背，藕臂，擁着一襲薄被香息隱隱可聞。

驀身後起了一股颯然衣袂破風之聲，回面一望，只見紅蓮笑靨未飲，落在七尺開外，暗中眉頭二皺，低聲問道:“申屠師姐已睡，只你一人在此守護，其餘諸婢呢？”紅蓮答道:“除了三位姐姐守護崖上外，其餘都在廚下準備酒食，一俟姑娘醒來即可食用，龐少爺不妨先在客室稍候，婢子取一碗蓮子清心羹，一晚疲累，點點心也好。

龐鎮寰猶豫一下，微笑搖首道:“不用了，我尚有要事待辦，姑娘醒來，代我致意。”話音一落，雙肩一振，潛龍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穿空如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