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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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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緊緊拉着我。她的手很柔,很熱,手心濕漉漉的,浸滿了汗。我們雙手相牽、四目相對,彼此間的話語完全通過眼神來。從她的眼中,我讀出了那份只屬於我的深深愛意。這才是原本屬於我的那個小月!月兒,她真的回來了麼?我一時還不能適應眼前這滄海鉅變,人有些發飄。

“月…月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老頭怎麼成了你的乾爹?”我出一隻手反將她握住,輕聲問道。

“這個嘛,説來可就話長了。”她抿嘴一笑,牽着我坐到雜物堆上,娓娓道來。

“那天在火車站,我等了很久,後來實在忍不住就出去找你。我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都沒有你的影子,急得直哭。有個好心的大姐問我是咋回事,我跟她説了。她告訴我,好象看見你被別人帶上了火車,她説自己正好要趕這趟車,可以和我搭伴去找你。我就跟她走了。”

“那票呢?你們怎麼買的票?”我忍不住問。

“她就打了兩張站台票,説票不好買,好歹先混上車,只要車開了,再補票也來得及。”

“那後來呢?你是怎麼發覺不對跑掉的?”

“你怎麼知道我跑的?”小月口驚呼,樣子特傻。我笑着向她眨眨眼睛“你先説吧,我的事一會告訴你。”

“我們在車上來回轉了幾圈,還是沒有你的影子,我就覺得有問題。最後實在找不到,她就説我準是被你甩了,還勸我不用着急,説她在北京有親戚,可以幫我找個工作,先安頓下來再説。她這麼一勸,我就知道上當了,可是也不敢馬上揭穿,就一直等。快到北京時,才找到機會跑掉。”小月歇了口氣繼續道:“後來我坐車回了沈市,在車站又轉了幾天,問了很多人,還是沒你的消息,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最後碰上了乾爹。他也説我是被你騙了,要送我回家,我就把咱們的事源源本本跟他説了,他才收留了我。”

“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壞人?”我沒好氣的問,邊問邊瞟了老兒一眼。老兒重重哼一聲,反白過來,與我的眼碰個正着,險些撞出火花。

“乾爹是好人!”小月慌忙辯白。好人?他若是好人,怎麼把月兒往這火坑裏帶?我懶得爭辯,再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乾爹就把我帶到這個團裏。不過他説在這種環境裏,我們不合適以父女相稱,主要是怕我有麻煩,所以我們才一直沒有挑明關係。好啦,我的事都説完了,該你了。”小月偎在我身側,抓緊了我的手,象個小貓似的乖乖望着我,等待着下文。看得出來,能夠重新回到我身邊,她心裏是歡喜極了。我沒有回答,只是凝神望着她,動情的問“月兒!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以為我會離開你嗎?”

“才沒呢!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真的,宇哥,我…”説到這裏,她的眼圈又紅了,竟不能再繼續下去。我垂下頭,心中只覺一陣陣刺痛。月兒一點都不傻!象她這樣一個柔弱無助的女孩子,漂泊在江湖,本就身不由己!能被賀老兒這樣的人收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唉!她輾轉在這半年中該吃了多少苦?這些苦楚又怎能通過這寥寥數語講述得清?小月偷偷抹了抹眼角,揚起臉,面頰上重新現出酒窩。她搖了搖我,又道:“還説呢,為了這件事,我和乾爹爭了很久。他就偏不信你會來找我,説我是最大的傻子。我們誰也爭不過誰,就乾脆打了個賭。”小月轉移了話題,使我的神為之一振。

“你們賭的什麼?”我大興趣的問。她羞澀着卻不肯説。

“就是嫁妝!!這有什麼害臊的?”老兒遠遠的扔過一句話,語氣頗為憤懣。月兒羞得更是一塌糊塗。她低下頭輕聲説道:“不過這也是有條件的呢。”

“條件?什麼條件?”我好奇的問。

“他説,就算將來你真的找上門來,也不能算我贏。”

“那為什麼?!”她不敢再説下去,偷偷看了看賀老兒。那老兒卻早將頭轉向了一邊。

“月兒,你儘管説。有我在,你用不着怕他。”我鼓勵道。她湊到我耳邊小聲説道:“乾爹始終不相信你會來找我,所以他説即便咱們真的再見面,也只能算巧合,不能算我贏。除非…”月兒再次將話説到一半,便又收了口。她真是要急死我!

“你…!”我張開口剛要催促,卻突然明白了!我與月兒相逢後,她曾兩次趕我走。她這樣做…是故意的!是早有預謀的!是…對我的試探。

“宇哥,我説了你可別生氣。”小月繼續着自己的思路,小心的問。

“説吧,月兒。我不會生氣。”

“乾爹讓我拒絕你三次。説經過三次試探後,你如果還能來找我,就證明你是真心的。”竟然要拒絕三次?我駭然望向那老兒,倒口涼氣。這老傢伙太恐怖了!也太可惡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到現在才兩次。月兒,好象還差一次。”我惡意的提醒道。心裏很憤怒!非常憤怒!

“我…不敢再試了。”月兒將頭埋在我懷裏。直把周圍人等羨慕得口水四溢。

“對啊!”老兒一拍大腿,站起身,走過來説道:“月兒,這一賭我可沒輸啊!你還差一次呢!”我憤然瞪了老兒一眼。他抬手就在我後腦殼勺了一下“你看什麼看?!不服氣啊?我告訴你,就衝當初你把月兒丟在火車站不管,一扔就是半年,月兒就該一輩子不搭理你!拒絕三次?哼!我看還少了呢!”老兒將我説得啞口無言。對他們來説,在這件事上錯的本就是我,他的責怪合情合理,無可非議。可是,我又該責怪誰呢?

“宇哥,你的事情還沒説呢。這半年你是怎麼過的?”小月忍了半天,終於問道。我理了理她的秀髮,猛然想起一事,沒有立即回答,卻轉向老兒問道:“賀…賀老頭,您跟王京生到底有什麼過節?惹得他們一再找您的麻煩?”王京生那邊我自信還能説上個一半句話,説不定可為賀老兒作個和事佬。

“宇哥,你…也叫乾爹吧。”小月和我商量,聲音小得卻如蚊哼。

“別!我消受不起!”老兒一擺手,隨即雙眼怪翻,反問我“王京生是誰?新出道的高手?”我被他問得一愣。難道馮遠志口中的‘大哥’竟另有其人?怪了!

“您不認識王京生嗎?那馮遠志怎麼會找您的麻煩?”我追問道。

“我正要問你!你跟那個馮遠志好象。不過我看你們的關係有點怪,你倆是不是有樑子?”我點着頭應道:“我們曾經過手,那一戰我把他傷了,他可能就是為此才一直記恨在心。這也是半年前的事了。”

“説詳細點,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兒步步緊,好奇心超強。他向幕布一努嘴“外邊那幫爺不好伺候,他們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事,咱們有的是時間。”我側耳傾聽,果然,舞台上又奏響了音樂。老闆娘為了平息眾怒,只得重打鑼鼓另開張,加演一場。這個騷狐狸今天算是賠到家了!於是我將從被王哥綁架開始到與馮遠志一戰結束,這之間的過往種種細説一遍。也許是我的諸般經歷委實充滿了戲劇彩,直聽得小月目瞪口呆,老兒連連側目。還是小月女兒家心細,聽我講述完畢,幽幽問道:“那個無雙姑娘是誰?長得一定很漂亮吧?”我的呼一窒!輕撫她的秀髮道:“關於無雙的事,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我並不想對月兒隱瞞什麼,只是現在卻不是時候。我還有些疑問需要老兒解答,另外,晚間的事也應早作安排。

“乾爹。”我真誠的轉向老兒,態度極其嚴肅:“那些踢場子的人到底是受誰的指使?這很重要,請您務必告訴我實情。”如果馮遠志真的並非受王京生所託,我將不會再對他們容情!

“哦?”老兒斜眼看着我,神態將信將疑。看他還要買關子,我便索將從馮遠志那裏偷聽來的計劃如實奉告。老兒和小月聽罷,神均是陡變!老兒沉良久,才重重嘆息一聲“唉!沒想到他們竟連月兒也不放過!這是我的一件醜事,本想讓它爛在肚子裏。不過既然你一意要知道,我就跟你説了罷!其實…那個人你們都認識。”我們都認識?小月與我二人面面相覷。下一刻,我心中陡震!已猜到一人,顫聲説出了那個名字。

“是…鄭,曉,龍?”

“啊!”小月發出一聲驚呼。老兒則默然點點頭,坐回到椅中。天!我和鄭曉龍莫非是前世的冤家?怎麼走到哪裏都不開他的掌握?我只覺氣血翻湧,頭暈目眩,心中更似滔天巨,波瀾不休!馮遠志竟會是鄭曉龍的人!鄭曉龍真是未雨綢繆、心思長遠!在王京生處,他安下馮遠志,而且很有可能還不止這一人!在四哥處,他又與五哥曲款暗通,助其奪權。如此看,他已向東北道上的各方勢力伸出黑手,其意不言自明:他是想作東北道上的老大啊!老兒痛苦半晌,才緩緩道來:“我的營生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就是跑碼頭擺場子,靠打拳餬口。我們這一行有個規矩,幹到壯年就收個把徒弟,等徒弟帶出來了,自己也就老了,最後就靠徒弟養活。我師傅,師傅的師傅都是這麼過來的,我當然也不例外。不過我跟別的人不一樣,心氣高,總想帶出個最的來,所以挑來挑去,直到四十歲上下才找到個合適的,那孩子就是鄭曉龍。”鄭曉龍竟然是老兒的徒弟!這更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您現在多大年紀?”我好奇的問。

“去!別打岔!”老兒賞了我一個怪眼,依舊沉浸在回憶中“那是一年秋天。我去河北找個朋友搭幫趕場子,路過一個小鎮時,看見一夥地痞圍着打一個孩子。我停在旁邊,一直看他們打完。那孩子真不得了!竟傷了三個人,硬是把那幫子人給打跑了。當然,他自己最後也渾身是血。我當時就看上他了!這孩子的身體條件和應變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出,不過他最突出的還是那股子狠勁!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嘿嘿,真是…!”當老兒説到那股子狠勁時,我不想到了小武。在這一點上,小武與鄭曉龍竟有着驚人的相似!老兒緩了緩,繼續説道:“我認定他是個天才,是塊美玉,就收下了他。他也真是爭氣!只練了一個冬天,就好象胎換骨,跟換了個人似的。”説到這兒,老兒瞥了我一眼“你覺着自己不一般是吧?我告訴你,跟鄭曉龍比,你還差得遠!你知道不?有很多原本是天才的人為啥混到最後連個都不是?就因為一個字:懶!我那個練法…嘿嘿!也就是鄭曉龍,換了別人誰也受不住。”老兒邊説邊飛着眼向我挑釁,他這是話裏有話。

“那後來呢?”小月好奇的問。老兒收住飛舞的眼,接着道:“我們這行帶徒弟,一般是三年出徒,五年出師。可鄭曉龍是一年就出徒,三年以後,就沒有對手啦。在他出師前,我給他約法三章:第一,不得坑蒙拐騙,幹損陰德的事情;第二,人在江湖,不得招惹是非;第三,只許跑碼頭,不許參與有組織的黑市拳鬥。這三條,尤其是最後一條,是歷代師傅傳下來的嚴規。你們知道這為的卻是什麼?”我和小月都搖搖頭。

“這是個私心。我們這些人收徒弟為的啥?還不是要靠徒弟養老送終?可是你們知道麼,那黑市拳鬥,兇險莫測、生死難料!好好的人摻和進去,十之八九是有去無還!我們辛辛苦苦帶出的徒弟總不能去填了那個無底。唉!誰成想,鄭曉龍雖是個天才,卻實在是個混蛋!他剛一出師,就揹着我進了那個***,還了一些個污七八糟的狗朋友!等這事傳到我耳中,真把肺快氣炸了!我立刻去找他,要把他帶回到身邊,可是這小子吃了甜頭,本就不聽。他***!那時侯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既然惹不起,我認倒黴,拍拍股走人還不行?嘿!他還來勁了,説什麼也不讓我走,要我當他的教練。我當時就跟他翻臉了,差一點就動上手。”

“那真的打了?”小月緊張道。

“打個!我就是做做樣子,趁旁人把他架住那工夫趕緊溜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年他都得找那麼一兩撥人來踢我的場子。這是要把我的沒活路去投奔他。唉!我這是前生造的孽喲!結下這麼個冤家!”老兒連聲嘆息,此時的模樣,真應了那句話:往事不堪回首。

“我看他這也是好心,想把您接到身邊養老。”我從旁勸。老兒又飛了我一眼“好心?你可知道我是個四處逍遙慣了的人,本不可能在一個地方住得長久?還有,月兒説你們是從他手底下逃出來的,你在他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見他對誰真正好過?照我説,他就是一頭狼!我留在他身邊?哼!養老未必,送終倒大大的有可能!只不定哪天我一不留神就被他連骨頭帶皮一口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老兒對鄭曉龍的評價非常中肯,我無言以對。

“乾爹,鄭曉龍就真的有那麼厲害?”小月顯是童心未泯,對勝負很是看重。老兒笑了笑,先是上下打量我一番,才説道:“鄭曉龍到底如何,咱且不論。月兒,我就先説説你這位情哥哥吧。”他向我一撇嘴,揚聲道:“小子,説你那!聽着點啊!”我學他先前的樣子,也飛回一眼,把他看得一樂“喲!還不服?你覺的自己能贏馮遠志,就很了不起了,是吧?不錯,馮遠志在江湖上的確有一號,水平算得中等偏上,你能贏他,也勉強可以擠身高手的行列。不過,你撐死了也就只能算是高手,離頂尖高手還差得遠!我再高抬你一格,至少在眼下這江湖中,前十名就沒你的位子。”老兒的話勾起了我莫大的興趣。我一直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前番在俄羅斯被娜塔莎貶得一錢不值,心中就一直忿忿不平,現在聽老兒舊事重提,眼中不自覺的放出光,隨口問道:“這前十名都是什麼人?”老兒掰着手指頭,如數家珍道:“廣東吳德興,廣西黎暉,山東秦翔,河北趙建,河南蔡曉鵬,內蒙格爾塔,東北的高佔、錢宇、樸東順。”他只説了九個。我聽得很仔細,確實是九個。

“您漏説了一個。”我忍不住提醒。

“我説的就是九個人!”老兒瞪起眼辯白“這些人從第二排到第十,具體名次要打過才知道。不過要真等打完,嘿嘿,這前十名恐怕也就湊不齊了。”

“那第一名是誰?”我問,心中已隱隱知道了答案。

“鄭曉龍!”老兒回答得很堅決。

“您偏心!”小月跳出來反駁。老兒苦澀的一笑,卻問道:“你們知道他最後是怎麼退出這一行的麼?”我們當然不知!

“鄭曉龍打了三年拳,連勝近百場,最後竟無人再敢向他挑戰!當年的十大被他打得九死一殘!無敵而退!嘿!在這一行,他算是做到了極至!別看他現在退出去了,江湖中第一的位置卻只能給他留着。”老兒這話還是有些偏心。好漢不提當年勇!鄭曉龍既然不在這一行,又荒廢多年,還怎能妄稱第一?再者,老兒的江湖只侷限在國內,如果走出了國門,鄭曉龍不知還能排到第幾?老兒眼中這十大又不知有多少人能倖存?

“看樣子不動點正格的,你是永遠不會服氣。”老兒站起身,活動着手臂,看似竟要動手較量。

“乾爹?”小月忘聲驚呼、花容失。老兒走過來拍拍小月的肩膀,寬道:“月兒不用怕,我跟他隨便玩玩。”説罷便對着我道:“傻小子!怎麼樣?敢不敢比一比?只要贏了我,前十我不敢保,前二十名裏肯定能有你一號。”剛才與馮遠志對峙時,我就憋了一股子勁,正愁無處發,現在見他挑戰,便推開懷中的小月,站起身,欣然應道:“行啊!不過這裏恐怕騰不開身。”老兒突然伸出手,指尖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你真是傻的不可救葯!誰要跟你拼拳腳?”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破桌子,道:“來!咱們掰手腕。”我撲哧一笑,就他這副乾巴瘦的樣子,還敢和我掰腕子?贏了我都不光彩!

“算了吧!您…”老兒本不理那套!徑自走到桌子邊,擺好姿勢,衝我一勾手“來呀。”我笑着看了看小月。

“去吧,悠着點勁。”她推了我一把,細聲叮囑。我搖搖頭,笑着走過去,與老兒的手握在一處。

“月兒當裁判啊,説一二三,我們就開始,誰也不許耍賴。”老兒認真得就象個孩子。小月笑着點點頭。笑歸笑,説歸説。當我的手真的與老兒握在一處時,我已凝神靜氣,如臨大敵。就在此時,我陡然生出異樣的覺!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覺!我的手掌似乎探到了附於對方掌中的一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