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們的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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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沒有撒謊,蔡惜的確沒有到公司,她駕著她的golf,去了位於城市西郊的度假村。
她是去見一個男人。
蔡惜等了四個鐘頭,約定的午餐,變作晚餐。其間他音訊全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一次,畢竟最終他來了。在過往,他有過數次約的不良記錄,令蔡惜盲目的等待在越來越深刻的絕望中落空。
“點菜!”他大踏步地走來,一坐定,就朝著服務生打個手勢。
“對不起,開會!”對於自己的晚到,他只是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毫無歉疚之意。
說著,他順手端起她面前剩下的半杯純淨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他的喉結快速地上下滑動,發出響亮的嚥聲,渴壞了似的。
蔡惜凝視著他,他的蝴蝶般的厚嘴,他的竹節般修長的手指,他的那雙能夠讓人進入催眠狀態的深黑
眼睛——她的一顆心,亂了又亂。
她終究不能夠控制自己,伸手過去,做了一個很大膽的動作,用手觸摸他的臉。這是六個月以來,她第一次接觸到他的皮膚,溫暖的、真實的、夢寐以求的皮膚。他視著她的目光,忽然側過頭,將她的手天衣無縫地夾在臉頰與肩膀當中,輕輕地、輕輕地摩挲著。
這個溫情的小動作,讓蔡惜怔怔地落下淚來。
“傻瓜,我不是在這兒嗎?”他遞過紙巾,愛憐地替她拭淚,替她整理頭髮。更多的淚水,從蔡惜的眼中源源不絕地湧出。
午餐很快就結束,盤碟中尚餘大量食物。蔡惜胃口奇差,淚盈於睫,鬱鬱寡歡。他遷就她的情緒,亦沒有開懷暢吃痛飲。而在以往,他是以美食家自居的,一頓飯延續至漫長的兩個小時,一邊聊天,一邊香菸,一邊喝濃茶,一邊看報紙。
“這些都是迫害健康的壞習慣,自殺式的行為。”他嘲笑自己。他本人即是醫生,聲名赫赫的婦產科大夫,竟視死如歸地安享著違規的愜意,實屬罕見。
“乖乖,咱們去唱歌,好嗎?”他溫柔地凝望著她“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念你的歌聲。”度假村設有ktv包房,他們常去的那一間,叫做藍調。冬季的黑夜,格外冗長。下午六點左右,天已漆黑如墨,道路兩側繁盛的樹木錯落有致地點綴著暗沉沉的紅燈籠。
“我學會一首新歌。”蔡惜說著,心底泛出酸楚。她起身,在點唱機裡搜索到她需要的曲目,隨著節奏,開始徐徐演唱。
那首歌叫做《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蔡惜用她的mp3下載了這支歌,在這半年的辰光中,她聽它聽得幾乎快要發瘋。
蔡惜唱得糟透了,因為她嗚咽不止,嗓音顫抖得厲害。唱到第二個段落,她不得不停下來,像闖禍的小淘氣一樣,著鼻涕,委屈地嗚嗚哭泣。
“乖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留意到她的不適,鬆開她,憂慮地問道。
“我懷孕兩個多月了。”蔡惜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毫無停頓、毫無平仄地說了出來。
“真的嗎?”怔了怔,他裂嘴笑了“這是好消息啊,我的乖乖,你快要做母親了,多呀!”在蔡惜的常識裡,愛情是不可分割的,它要麼是完整的,要麼
本就不存在。因此在她的想象裡,他可能出現的,有一千種表情、一千種話語。惟獨沒有眼前這種,由衷地微笑著,恭喜她。
“到時我親自為你接生,”他拍拍她的脊背,肯定地承諾“乖乖,我會陪伴你,接你的小寶貝降生。”當初,是他先追求蔡惜的。
他是john的舅舅。
他不僅是國內婦產科研究領域的權威專家,同時還擔任著本市最大一家三甲醫院的院長,位高而權重。
純網站的業務,難以維持公司的運轉,john與蔡惜創辦的網絡公司,轉向了醫院信息網絡管理工程,這期間,陸陸續續受到他的不少恩澤。
那年四月,他幫他們爭取到了市醫藥公司網站的製作權,這項工程,為網絡公司帶來了十多萬元的利潤。
蔡惜向john提出,由她私人做東,請他和他的舅舅吃法國菜。john沒有推辭,打電話約了他。那是蔡惜第一次見到他。
“看見美麗的女孩子,我舅舅通常會說一句話:謝謝你,讓我體驗了心跳加速的覺。”john笑著告知蔡惜。
“是嗎?很風趣啊。”蔡惜說。
“他那樣複雜的老男人,好比繁體字的線裝書,你這種沒心眼的小丫頭,是不可能讀懂的,你得當心了。”john打趣道。
“怕我做了你舅媽?”蔡惜伶牙俐齒,不甘示弱。
那天下雨,他遲到了半個鐘頭,做手術的緣故。走進餐廳時,他的頭髮被雨淋得溼漉漉的,一件意大利薄西裝皺巴巴地隨意搭在手臂中,名貴的薄底平鞋滿是泥濘。他沒有用香水,沒有用髮蠟,身上是淡淡的來蘇水的味道。並非尋常的花花公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