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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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的時候,她徑直走到於柯身邊,親和地問了句:"身體不舒服麼?"於柯穿著很樸素的灰短袖襯衣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慌亂地搖搖頭:"沒有。"夏繪溪笑了笑:"沒事,我看你臉
不大好,也就隨便問問。"在她轉身要出門的時候,於柯忽然又喊住了她,聲音有幾分不確定:"夏老師,這幾天…我常做同一個夢。"夏繪溪現在代的這門課,是介紹心理學
派的,可偶爾的,因為和研究方向相關,她或多或少地會向學生介紹夢的解析方法。她不止一次地提到過zac博士通過夢,可以
準地分析出一個人的意識和無意識,並且對諮詢者的生活狀態作出正確的指導和建議。
她微一愕然之後,轉身對於柯一笑:"來,我們邊走邊說。"這是在南大很受歡的一家
茶店。
夏繪溪點了兩杯布丁茶,坐下後,她不動聲
地打量對面的學生。於柯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短髮,瓜子臉,有種城市女孩少見的淳樸。
於柯一直在沉默,或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夏繪溪並不急,喝了口飲料,滑溜的布丁在齒間輕輕地碰撞,有一種雞蛋的香甜氣息彌散開來。
"老師,我總夢見我的老家。我去世很久了,可夢中的我在陪著她說話,我們一起曬太陽…"於柯的手就放在桌上,纖細的手指握成拳,又放開,極度地緊張不安:"我還夢見我在跑步…"夏繪溪專注地聽著,恰到好處地接了她的話:"然後你跑不動了?或者跑道無限地延長開去,直到筋疲力盡也看不到終點?"哐啷一聲,
茶被於柯碰翻了。稠稠的
體灑滿了一桌,冰塊叮咚作響著在桌面上滑開去,大塊的布丁泛著誘人的
澤。店員連忙過來擦拭,擋住了夏繪溪的視線,她不得不微微往後一靠,語氣溫和地追問:"是不是這樣?"因為夏繪溪絲毫不差地預測出了夢的下半截,於柯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信服,她用力地點頭,牙齒把嘴
咬得雪白:"是。"其實是很尋常的一個夢,連所謂的惡夢都稱不上,可於柯臉
蒼白,語氣正在顫抖,彷彿難以複述出這樣的場景。
夏繪溪心裡已經明白個大概了。她一手扶了自己的額角,微微闔眼,又一次調整了語氣:"不要怕。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試著幫你分析一下。"從茶店出來的時候,她們已經親密得有如姐妹了。夏繪溪隨意地摟過於柯的肩,拍了拍:"現在心情好點沒有?"她遺憾地嘆口氣,"本來應該請你吃個飯的,可我現在還有事…"於柯還是有些拘謹,或許因為這些天睡得不好,眼下一片烏烏的沉青
。她看著笑容滿面的老師,心情已經放鬆了下來,語氣誠懇而認真:"謝謝。"其實夏繪溪也曾收到過回報豐厚的諮詢費,可是沒有什麼會比這樣一句真誠的道謝更讓人覺得愉快。
她輕鬆無比地笑了笑:"算不上幫忙吧…我們是彼此分享,不是麼?"灰的道路筆直地伸向前方,於柯走在林蔭道上,背影纖細,綠葉和陽光,似是淺金和深綠的顏料,潑滿了這幅清新的油畫。夏繪溪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希望這個善良的孩子,能一直這樣無畏地走下去。
回頭看了看時間,才覺得有些晚了。夏繪溪快步回自己的住處,又給蘇如昊撥電話。
"記者會是在3點,我們2點半在門口見吧?一起打車過去。"電話那邊隔了一會兒,才傳來聲音,蘇如昊一口答應下來:"好。"她回家很快地換了一件輕薄的亞麻質棕長褲,理了理頭髮,急匆匆地就往校門口趕。不遲不早,恰好2點半。她一眼看到蘇如昊站在那裡,十分顯眼,
拔如同白楊。
這分明是一個年輕人,又因為是自己的師弟,夏繪溪潛意識中就覺得他應該比自己青澀一些。可蘇如昊有一種不由自主地讓人信任的氣質,夏繪溪覺得,著他喊自己師姐,確實有點不大合適。
記者會是在crix的新建廠址裡舉行。是在城市的郊區,需要從最東邊的南大繞到最西邊,路阻且長。夏繪溪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忽然聽到蘇如昊問她:"研究所和crix的聯繫很頻繁?"
"合作單位嘛,算是密切的吧。不過臨物藥這一塊我不清楚,和我的方向沒什麼關係。這次記者會是彭老師要求出席的,本來也沒我什麼事。"他點頭,不再多問。
趕到的時候,記者會馬上要開始了。
夏繪溪坐下後連忙低頭找紙筆,卻地發現前邊起了騷動。
她抬起頭,恰好看見一群人擁簇著一個年輕男人在貴賓席坐下,正對著臺下。那個人的身材修長,略有些清瘦,頭髮微長,五官近乎完美,那雙眼睛彷彿是深寒的一泓潭水,深邃得觸不到底。
夏繪溪低低咳嗽了一聲,試圖掩飾心底那一點點無人發覺的不自然。關於那個栩栩如生的夢,她已經用心理學的知識梳理過好幾遍。可是此刻她見到真人,卻發現有些細微的情還是難以克服。或許是聯想起了潛伏在人類心靈深處的天
和衝動,比如生存,比如繁衍。也無怪弗洛伊德將一切的心理探究最終歸結到了
慾之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給出一個叫自己信服的分析——為什麼夢的對象是貴賓席上的他而不是別人?無解。夏繪溪在心底輕嘆,臉頰微紅。她知道,這種未知的模糊正是心理學叫她沉醉的地方。
主持人簡單介紹後,裴越澤站起來,走向佈置美的講臺。他的模樣讓夏繪溪想起了《夜訪
血鬼》裡的湯姆·克魯斯。骨骼清奇,
嫣紅,臉
蒼白,金髮微卷,有一張叫人嫉妒的、天成俊美的臉龐,眉宇間浮著淡淡的憂鬱,似乎蘊著無限的心結和寂寞。
這麼一恍惚,也沒聽見臺上說了什麼。就聽見工作人員在問:"各位有什麼問題要提問嗎?"問題大都和最近的金融危機有關,夏繪溪聽得心不在焉,那支木質的鉛筆在手上飛旋,這是學生時代養成的小把戲了。
蘇如昊已經沉默了很久,她忍不住便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坐得筆直,目光投向臺上那個男人,微卷而纖長的睫一動不動,看得出注意力十分集中。其實這記者會沒什麼好聽的,只是給導師應個卯,夏繪溪覺得他有些認真過頭了。
不過蘇如昊嚴肅的時候,眼睛分外閃亮,彷彿是黑絲絨上打了燈的光的鑽石,璀璨晶亮。
夏繪溪在心底讚歎的時候,突如其然地,大門嘩的被推開了。
一箇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來,一邊含糊地大聲喊著什麼。所有人都轉過了臉去看她。她情緒動,一邊躲避著工作人員,一邊重複著那些沒人聽得懂的話語。
夏繪溪皺眉,終於勉強聽清了幾個斷斷續續的單詞:抑鬱症,吃藥,死。
裴越澤在一瞬間的意外之後,極有風度地停下了講話。眉目清冷,似乎完全沒有受影響,負手站在一邊,嘴角的笑意從無到有,愈發濃厚起來。
保安最終將那個女人請出了現場。她猶不願服從,揮舞著手臂,最終還是掙扎著被漸漸從大家的視線里拉走了。夏繪溪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人。前一陣的時候市神科醫院出了一件事,一個20歲的抑鬱症男
患者因為服了某種鎮靜劑而意外身亡,屬於極嚴重的醫療事故。他的母親也一度在各大媒體上曝光,聲淚俱下地控訴醫院,最後獲得了一筆天文數字的賠償金。
工作人員臉蒼白,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裴越澤後,對臺下說:"我們的時間還可以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哪位還有問題?"現場還有些混亂,蘇如昊的聲音微冷而清冽,在夏繪溪的耳邊說:"物藥輔助治療
神疾病,你怎麼看?"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撥
著那支會場統一發放的鉛筆,白衣黑褲,眼神清睿,專注地看著夏繪溪,
畔是一道頗顯鋒銳的弧度。
夏繪溪也壓低了聲音:"我是zac博士的追隨者。"蘇如昊微笑著點點頭,嘴角的笑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zac博士並不提倡用物藥來治療神疾病。不過——這次彭教授讓我參加和crix的合作研發…"夏繪溪微微吃驚,正要說"原來你和我不是一個專業方向",有人轉過頭來,似乎對他們的竊竊私語不滿。夏繪溪抱歉地衝前排的人笑了笑,打算閉口不言的時候,手心一滑,那支筆就彷彿是靈巧狡猾的小獸,一下子掉在了兩排桌子之間。她沒有辦法,只能微微地站起來半蹲著身子,探頭去看究竟落在了哪裡。
裴越澤在環顧會場的時候,忽然就看到了一個女孩子。他的眼力絕佳,隔了些距離,可他依然可以確定她是素顏,清淡如水,只用髮箍將散發整齊地束起,出額頭上素滑如雪的肌膚。
有那麼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無數過往,卻無可捕捉,只覺她似曾相識。
"最後一個問題。"他自若地等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滿場想要發問的記者,最後指了指夏繪溪:"那位小姐。"話筒遞到夏繪溪手裡的時候,她大腦裡還是一片空白,有些愣愣地望著臺上的男人,又覺得臉頰發熱。她站起來,下意識地,手指推開了那個開關。最後說出了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句話,又茫然地把話筒遞還給了工作人員。
會場的音響效果極佳,女聲清脆,人人都聽得清楚:"請問,您覺得物藥對於神疾病的治療真的有益麼?"夏繪溪耳邊有一聲善意的輕笑,彷彿是輕雷,柔緩地炸響。她轉過頭去看蘇如昊,發現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輕輕比了口型:"為什麼問這個?"臺上的男子和他極有默契的一般,也在淺淺微笑,因為長得十分的俊美,裴越澤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叫人異樣心折的
覺。他輕描淡寫地就轉開了這個話題:"關於這個問題,在場有許多的相關專家,我想,他們比我更適合回答。"說完,目光在夏繪溪臉上輕輕停留了數秒,語氣柔和:"謝謝提問。"或許時間是真的到了,他向臺下眾人輕輕頷首示意,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接下去主持人說了一番頗顯冗長的致辭。蘇如昊不動聲地看著夏繪溪,神
有一絲淡淡的異樣。她的臉很小,側邊望過去,下頜尖俏。白
t恤和深咖
長褲,加上一件配飾的小馬甲,顯得她人利落乾淨。等他斂起目光的時候,恰好聽到主持人說了句"發佈會到此結束"。
他們坐在角落的地方,於是等著旁邊的人先走再動。蘇如昊靠著椅子,微笑著問夏繪溪:"你很熱?"夏繪溪搖搖頭,掌心不由自主地撫上滾燙的臉頰:"怎麼?我的臉很紅麼?"蘇如昊只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目光卻似不經意地滑向了會場的貴賓出口。裴越澤在那裡停了一會兒,視線遙遙地投過來,落在他們這個角落,彷彿在尋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