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說他把鑰匙丟了。
她說她懂。
你說他當時明明看見那鑰匙放在桌上,轉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說是的,是的。
你說,那是一把赤的鑰匙,沒有鑰匙串的鑰匙,原先有個鑰匙串,鏈子上還掛著個捲
小狗,一隻紅
塑料的小哈巴狗。再早也沒有鑰匙串,是他的一位朋友送的,當然是一位女朋友,並不是那個意思上的女朋友。
她說她明白。
你說,後來那小狗斷了,滑稽的,打脖子那兒斷了,就只剩下個紅
的小狗頭,他覺得有些殘忍,就把鑰匙從上面取下來了。
明白,她說。
你說,就那麼一把赤的鑰匙,他好像是放在書桌上的檯燈座子上,座子上還有幾顆圖釘,圖釘都在,可鑰匙卻不在了。他把桌上的書從這頭倒騰到那一頭,還有幾封待復而一直沒想好怎樣復的信,就擱在臺燈邊上。還有一個信封蓋住了檯燈的開關。你說他就沒看見那把鑰匙。
往往是這樣的,她說。他出門去有事情,不能讓房門開著。關上的話,那鎖碰上不帶鑰匙他又無法進來。他必須找到鑰匙。桌上的書,紙,信件,零錢,一些硬幣,鑰匙和硬幣很容易分得清楚。
是的。
可那鑰匙就找不到了,他又爬到桌子底下,用掃把掃出好些帶灰塵的絨,還有一張公共汽車票。鑰匙落在地上總有聲響。地上只堆了些書,他都翻過,碼齊了,書和鑰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不可能混淆在一起。
那當然。
就這樣找不到了,那鑰匙。
屜裡呢?
也翻過了。他記得他好像開過屜。他曾經有過這習慣,把鑰匙放在
屜的右角,可這也是好久以前的習慣了。
屜軍
滿了信件,稿子,自行車牌照,公費醫療證,煤氣供應卡和各種其他單據。也還有一些紀念章,一個金筆盒子,一把蒙古刀和一把景泰藍的小劍,都是些不值錢扔了又可惜的東西,只多少還保留些記憶。
誰都有,可誰都珍貴。
記憶未必都是珍貴的。
是的。
喪失了反倒是一種解脫。還有那些掉了永遠也不會再用的紐扣,原先釘著這顆墨藍有機玻璃的鈕釦的那件衣服早就紮了拖把,可這鈕釦居然還留著。
是的,後來呢?
後來把所有的屜全都拉開了,裡面的東西都翻了出來。那不會有的。明知道不會有還要去翻。
是這樣的。口袋掏過了嗎?
全掏過了,褲子前後的幾個口袋都模過不下五六遍,扔在上的上衣口袋也淘過了,所有放在外面的衣服口袋都摸過,只有放在箱子裡的沒動。
然後——然後把桌上的東西到地上,把
頭櫃上的雜誌順理一遍,書櫃子也都打開,連被子也抖過了,
墊子、
底下,噢,還有鞋子!鞋子裡面,有一回,一個五分錢的硬幣掉進去了,穿上鞋出了門硌腳才知道。
這鞋不是穿著的嗎?
本來是穿著的,可桌上的書都堆到了地上,沒處下腳,總不能穿著鞋往書上踩,就乾脆把鞋脫了,跪在書上翻找。
真可憐。
這赤的沒有鑰匙串的鑰匙就淹沒在這房間裡了。他也沒法出去,望著這
得亂糟糟的屋子,一籌莫展。十分鐘前,他生活都還井井有序。他不是說這房裡原先就收拾得多麼乾淨,如何有條有理,這屋裡從來就談不上十分整治,可總還算順眼。他有他自己生活的秩序,知道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他在這屋子裡過得也還算舒適。總之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就適意。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