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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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裡的蘭亭巷畢竟冷清,幾個老奴在各自門前掃街,路上還有些酒樓的夥計挑著食盒往樓裡送檯面。縱然竹蓬底下蔭涼,見這種光景,仍是讓人慵懶得打不起
神。
面倒有個年輕人低頭走得甚急,辟
離他尚有七八步開外,便聞得他身上濃香,心中就覺好笑。果然那年輕人身形突動,閃至辟
面前,伸手來探他襟上海棠。辟
手指微彈,勁力刺在年輕人手背上,衣袖拂動,帶著他的身子猛轉一圈。年輕人好不容易穩住下盤,握著右手,呲牙咧嘴地忍痛。
辟笑道:“你喜歡,就給你。”伸手在襟上撣了撣,那朵海棠從他懷中跳將出來,嗤地
在那年輕人的鬢角上。
“讓沈兄苦候一夜,真是失禮,這花兒只當在下賠罪了。”沈飛飛訕訕然將海棠摘下,道:“你怎麼知道小生在此等候?”
“昨晚沈兄跟了一路,在下還是知道的。”沈飛飛恬著臉上前笑道:“前些天你叫人傳了信來,說那個胡老頭的閨女早就歡喜喜地嫁了人,李師才肯放小生脫身,小生承情,這裡先謝過了。”辟
點頭道:“那就好。”轉身就要走,被沈飛飛上前攔住。
“可惜那李師又著小生答應了他一件事,非要小生替他找到你不可。小生尋遍京城,都沒有你的消息,還以為今生今世就要
落京師街頭,想不到,”沈飛飛將辟
身上宮衣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原來是宮裡的公公,難怪找你不著。”辟
冷笑道:“找不到我,沈兄大可一走了之,沈飛飛從來也不是什麼重諾守信的人,只怕裡面還有些別的緣故吧?”沈飛飛只得陪笑道:“明珠姑娘還好麼?”
“好得很吶,勞沈兄掛念了。”辟拱了拱手,再
脫身,沈飛飛急忙道:“且慢。”
“你已找到了我,只管和李師去說,現下可不要耽誤我正事。”沈飛飛道:“李師這個人雖然凶神惡煞,其實是個實心眼兒的二百五,小生和他說了不要緊,只怕他當真闖入宮中找你,你們怎麼說也是師兄弟,能眼看他去送死?”辟笑道:“沈兄,你在江湖上也是個成名人物,十六歲上就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現今怎麼變得菩薩心腸?”沈飛飛正
道:“若是別人,我才不管他死活。李師天真爛漫,是真正沒有半點壞心的人,若他被你坑死了,我和你沒完。”辟
失聲一笑,才要說話,卻見沈飛飛望著自己身後眉開眼笑道:“好了,找你的正主兒來了,你和他說吧。”辟
暗自後悔讓他的緩兵之計拖住,回身果見李師仗劍飛奔而來,口中兀自大喝著:“辟
,你別跑!”
“真是冤孽。”辟不由長嘆一聲,上前劈頭蓋臉就道,“我欠了你銀子麼?”李師璀璨笑容凝固在臉上,摸不著頭腦,“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追著我不放,還不回你那白羊大杉府黑墳縣胡家莊去。”
“我和師傅打了賭了,既然我武功不如你,認賭服輸,我定要跟在你身邊。”辟道:“老實跟你說,我是宮裡的太監,你若想整天跟著我,先淨了身再說。”不料李師大聲道:“好啊!”倒把辟
和沈飛飛都嚇了一跳。
沈飛飛忙笑道:“你個愣頭青。”伏在李師耳邊說了幾句話。
果然李師一臉駭,“多虧你先說了,我還以為就是洗個澡呢。”對辟
皺眉道,“這可不行,還有別的法子麼?”辟
冷著臉,“沒有。”
“我躲在宮裡也不成麼?”辟知道這句話必是沈飛飛教的,瞪了沈飛飛一眼道:“更不行!不等你死,我先被你害死了。你不如先回家,練上幾年功夫,再找我較量如何?”李師笑道:“你這是在哄我,我還是聽的出來的。”辟
冷笑道:“你還不算傻。我武功高你數十倍,用得著你保護照顧麼?你要聽我使喚,先說一件,你殺過人麼?”李師怔了怔,“沒有。”辟
微笑道:“你多會兒殺了沈飛飛,就算你心誠,我便放心留你在身邊。”沈飛飛
了口冷氣,倒退一步大聲道:“你們師兄弟不痛快,不關我的事,別!”李師卻是大怒,目光灼灼盯著辟
道:“你這個人太過分!他與你無怨無仇,你要他
命做什麼?”辟
哼了一聲,“你以為他是什麼好人?他十三歲偷盜成
,十五歲便開始殺人,十六歲時一把火燒了誇州六河縣衙,死了二十七口,現在要他伏法償命只怕他死一次還不夠。”沈飛飛見李師憤怒的眼神轉而投在自己身上,不由面如死灰,掙扎道:“等等。”
“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問這位沈兄就知,自己看著辦吧。”辟朗聲一笑,將兩人撂在街上,悠然自去。
回到宮中,居養院裡只有小順子一個人,擦著汗扇著茶爐在廊下烹茶,見到辟轉來,歡呼一聲,“師傅回來了,明珠姐姐快要急瘋了,要不是二師伯傳了信兒來,只怕姐姐就要出宮尋找。才剛慶祥宮傳來消息,說是四爺回坤寧宮當差去了,明珠姐姐囑咐我說給師傅知道。”
“他真是個機靈人,躲得倒快啊。”辟
微微覺得有些失望,坐在一邊問道,“明珠現在人呢?”小順子往茶盞裡倒了茶,奉過來道:“去尚功局了。”見辟
接茶的手腕上纏著白絹,笑問:“師傅手上是什麼?”辟
解下寒絹手帕,上面尚留有海琳的芳香。陽光透過纖細的絲絹,仍照得他手指雪白晶瑩。
“沒什麼。”他隨手將手帕扔在茶爐裡,看著裊繞青煙飄散,慢慢道。
“姑娘,這頭毒了,再往前趕可沒歇腳的地方,且容我們
口氣如何?”轎伕在外和丫頭白楊緊商量。
“呦,這可要問我們小姐。”紫眸打起轎簾,笑道:“歇一會沒事。”出了城,郊外一片農田,方圓幾里之內除了住家,只有這處小亭獨立,供往來行人休憩。亭外樹陰下已經停了一輛駿麗馬車,趕車的小廝懶洋洋靠著車轅剔牙,亭中兩個丫頭圍著一個婦人奉茶打扇子。白楊遠遠見了,對轎伕道:“你們樹陰下歇著罷,小姐亭子裡坐會兒。”紫眸由她攙出來,在亭子一角坐了,那兩個丫頭朝她點頭微笑,端了盞涼茶來,道:“都是趕路在外的,不嫌棄的話,請用杯茶。”紫眸忙道:“多謝了。”
“呦,這聲音怪耳的。”那正座的婦人放下茶碗轉過身來,訝然笑道,“這不是紫眸麼?”紫眸和白楊見了那婦人,都是大吃一驚,紫眸叮地將茶盞失落在地,站起來顫聲道:“媽、媽媽。”
“這話怎麼說的。”那婦人掩嘴一笑,“你現在是官家的二,能管我叫聲棲霞姐姐,我就要念佛了。你們這是上哪兒去?”
“我們…”紫眸臉煞白,
吐吐一句。
白楊忙道:“我們上香去。”
“上香?”棲霞笑道,“這裡方圓十幾裡可沒聽說有寺有庵,你們這路可走得長遠了,難怪心疼家裡的轎伕,自己轎子不坐,僱了人抬著。”
“是。”紫眸勉強道,“我們路遠,這便告辭了。”
“別,”棲霞上來拉住紫眸道,“晚一點有什麼要緊。長遠不見,說會兒話。”白楊陪笑道:“我們真是趕路,媽媽放我們走吧。”棲霞笑了笑,“我和你主母說話,輪不到你嘴,現下就是有你這種刁奴,攛掇著主人做壞事。自己不想想,賣身契還在我院子裡擱著呢,就當能清清白白做人,大大方方說話了?”對自己的兩個丫頭道,“這還是我們院裡的姑娘,你們陪她聊聊。”兩個丫頭上前,不顧白楊掙扎,架到一邊,先喝了一聲:“閉嘴。”棲霞拉著紫眸坐下,嘆道:“聽姐姐我一句話,今後這香咱們不燒了。當初可不是我
著你嫁人,問了你三遍,是你自己說願意的。我歡
喜喜辦好嫁妝送你出門,你說喜歡白楊這個丫頭,我一兩銀子也沒要你的,便讓你帶去,為的就是你盡心盡力地服侍探花郎。你到底哪一樣不如意?哪一樣不稱心?為什麼現在還在招惹那個姓安的?”紫眸早就嚇的魂飛魄散,低聲泣道:“當初是我錯了,媽媽饒了我。我心裡喜歡的,還是安家公子。”棲霞笑道:“你真是個痴情的人,可惜就是有些水
兒,也罷,由得你。”紫眸聽她這麼好說話,才覺驚訝,只聽兩個轎伕已在嚷嚷:“可瞧見前面了麼?好大的煙,敢情是著火了不成?”紫眸奔到亭外,只見兩裡之外濃煙沖天,正是安家大院的所在,回首望著棲霞,震驚恐懼之間早忘了悲慟,“你、你…”
“姑娘,這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吧?”轎伕上前來問。
棲霞的丫頭出來啐道:“呸,你們嘴裡真是晦氣。這姑娘是來訪我家***,如今路上遇見,用不著你們啦。”付了來回轎資打發轎伕走人。
棲霞笑道:“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真是往那裡去的?如此也好,你那點醜事再也無人知道,免得探花郎丟人現眼。你不用前行了,我的車大,載你回去。”白楊聽她說到“再也無人知道”便知自己命難保,才剛要呼救,已被那小廝上前一記嘴巴扇昏,
在車裡。兩個丫頭服侍棲霞和紫眸上車,那小廝仍是叼著牙籤,懶洋洋甩著鞭子,慢慢趕著回城。
棲霞安置紫眸回家,眼見霍炎家人出來接了進去,才放心迴轉蘭亭巷。車到門前,正趕上姜放按時到了,自己一個人下車,上前去,笑道:“姜爺,少見吶。”望著他身後兩個年輕人,明知故問道:“這兩位小爺是姜爺手下?”姜放道:“你說對了,這兩位是今科武試的榜眼探花,遊雲謠、鬱知秋,過來見過棲霞姑娘。”棲霞嘆了口氣,“要說這天下的才俊總是百川歸海,只要是皇上身邊的,都是人物,怎不叫人歎服?快請裡面坐吧。”今
乃是重新調派宮中侍衛的
子,新入選的侍衛也點名兒分派到各門各處。遊雲謠和鬱知秋兩人因前幾
得罪了宮中掌權的大太監吉祥和辟
,心裡十分惴惴。果然,新往乾清門調派的名單中連胡動月等人點到了,只有遊雲謠和鬱知秋被派在宮城當差,做了俗稱的紫南門侍衛。姜放見兩人沮喪,過來笑道:“有什麼!你們還是二十出頭的人,來
方長,有的是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急於一時。怎麼說這也是你們入仕的第一天,來,咱們喝杯酒去。”遊雲謠和鬱知秋年輕豪
,聽他這麼說,只將不如意的事拋在腦後,換了便衣,晴
之下跟他漫步而出,哪料姜放轉了幾個彎,竟拐到蘭亭巷來了,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家教甚嚴,從未涉足煙花柳巷,心中正覺大大不妥,卻見棲霞從車中低頭出來,三十多歲的人,仍是十分秀麗,談吐文雅,氣度高貴,與他們所想的尋常煙花女子自有天壤之別,再見苑中格局悠然寧靜,人物風
美豔,一時恍惚不知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