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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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
“他們自己。二十八家分行的主事對於拂心齋主這個位子都心嚮往之,現在有了機會自然誰也不願錯過,但是很明顯:一齋不容二主。因為怕自己辛辛苦苦打來的江山輕而易舉地被別人所奪,誰也不會先動手,坐收漁人之利總比為他人做嫁衣裳得好。這樣一來,他們自己便已先形成了一股互相牽制的形勢。”一片靜默。
“好周詳的考慮。”凝眸咬牙微笑“大哥果然是大哥,看來這個爛攤子我是非接下不可了。”考慮問題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無論什麼事情都早在計劃之中,對這種人而言“意外”是本不存在的事吧。
“那是自然。”目的達成,宮無策悠然轉換目標“無釋,輪到你了。”
“少把我扯進去。”宮無釋冷冷地揚起嘴角“這種無聊事我沒興趣手,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
“想置身事外嗎?”宮無策笑著搖了搖頭“恐怕無法讓你如願。”宮無釋一雙眸子半眯起來“你定要拖我下水?有必要嗎?你自己說凝眸有能力處理的。”雖然這絕對是妄想。
“那只是指明處的,還有暗處的。而且,我並不只要你這一個月手,之後的五年,也包括在內。”
“休想。”想也不想地,他立即拒絕。
“是嗎?”宮無策笑了笑,視他的反對為無物的那種笑“你難道忘了答應過師父的事?一心輔我,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
“…好,很好。”宮無釋笑,咬牙切齒地笑“我答應你便是。不過,你最好祈禱那二十八個主事識時務些。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一向不好,耐更差,若是一時火了將他們徹底永遠地‘擺平’,累得你重新另覓賢才,可莫要怪我。”
“我怎會怪你?”無策無辜揚眉“我要你去做的本就是這件事情。”
“什麼意思?”
“很簡單呀。如你所言,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識時務,個別冥頑不靈者我也沒那麼好的耐心去再三週旋,只好有勞你了。解決的方法隨你,只要不傷及無辜——”宮無策頓了一頓,聲音低柔“不擇手段也無妨。”
“你是說,我只要負責動手就好?”宮無釋挑眉。
“然也。不過如果他們都肯做俊傑的話,自然也沒你什麼事。所以——”他話鋒一轉“該希望他們識時務些的是你才對。”宮無釋冷哼一聲,身形一縱便閃了出去。
“有武功在身真是很方便呢。”似笑非笑地丟下一句,宮無策亦走人。
凝眸隻手撫向微痛的肩,忍不住垂頭嘆息。
好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沒了,真是,她怎麼會有這種大哥呢…
宮無策走在往策居的路上。
他走得很慢,步子似乎有些不穩。但如果不是很注意的話,絕看不出來任何的不對勁,自然更不會知道他此刻本虛弱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這一次的發作,比起上一次似乎又厲害了些。剛才在書房時,他雖然及時退到窗邊,借陰影模糊了變的表情,但只怕還是沒瞞過凝眸吧。在身為局外人的無釋看來,他抓住凝眸是防她脫逃,可是被抓的凝眸不可能不察覺,以他當時施力的方向和力道,
本就是無法站穩才不得不找樣東西支撐住。
也許再下一次,就撐不過了吧…
喉口有微微的腥甜湧上來,他輕一口氣,不再想下去。微抬首,盛夏的早晨,陽光極燦爛。對面有下人行來,見著他,站定了立過一旁,恭聲打招呼:“策公子早。”
“早。”宮無策微笑回應,腳下轉向另一條路。道路兩旁栽有樹木,那陰綠一路鋪灑過去,至盡頭,便是策居。
空氣中有隱隱的暗香浮動,他入內,閉著眼睛靠在門上息了一會兒,然後扶了牆一步一步挪至院落一角的那數棵梔子花樹前,微微俯身,伸出手去。
喉口的腥甜忽然轉濃,有什麼東西拼命地往上湧,蒼白冰涼的指尖撫上花瓣的那一剎那,一口鮮血狂噴出來。
微彎立於梔子花樹前的少年,披散下來的黑髮,沾血的
,蒼白如紙的清雋面容,濺上斑斑血點的白衣,組合成的畫面,絕美到了極致,也詭異到了極致。
“真好笑…像我這樣的人,體內的血竟然也是鮮紅的…”低低吐出的話語,帶著淡淡的自嘲以及無可言喻的蒼涼。
陰暗處,烏衣如魅的少年低聲問:“又嚴重了?”
“是的…”他微仰起頭“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活著的,一定。”
“我知道。”那人哼了一聲,聲音中忽然多了幾分譏諷之意:“至少在這五年的期限之內,你不會死。”宮無策怔了怔,轉過身來“你在生氣?”那人默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宮無策垂眸,輕咳了聲“你認為我不該代這五年之職是嗎?”那人冷冷地道:“你自己的身體是什麼狀況用得著我來提醒嗎?宮凜並沒強迫你留下來,也沒一定要你留下來幫他守著這個爛攤子,可是為了那個白痴一樣的丫頭——”聲音擔心中帶著怒意“她值得你拿命來守護嗎?”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他微笑著搖頭“應該說,沒有她,我本活不到今天。”那人沉默片刻“我不懂。”
“等到某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竭畢生之力、盡一切之所能無論如何也要守護住的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縱,我並不是仁慈到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你知道我不會這樣做。”這樣溫柔地笑著,是怎樣的心情呢?雖然明知道自己是沒資格付出和接受的人,因為脆弱到隨時都會消逝的生命,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以為可以以不受傷害的方式守候下去…可是,這世上是真的有在劫難逃這回事的,已經動了的心連自己都沒辦法控制。冷靜只是表面,騙人卻騙不了己,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只是為了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而已。
“…對你而言,那個丫頭就是理由嗎?”
“是的。”毫不猶豫地回答。立在簷下的少年,微微合著目,柔軟的黑髮散落下來,沾血的畔有著滿足的笑靨。那樣聖穆的溫柔,恍若一錯眼間便會消失的幻影。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如果有一天,我——”
“別想。”他冷聲打斷道“她的死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想要她過得好,想要她不受欺負,就自己活著去保護她,不要現在給我代一些遺言一樣的東西。”
“我也希望啊。”淡淡一笑,將這個問題拋諸一邊,宮無策轉而問:“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嗎?‘他’可有派人跟蹤你?”
“四個,出門五里就全甩了。”少年不屑地冷笑“老傢伙越活越回去了,也不想想現在孤騖門中那些廢物還有哪個跟得住我?白白叫人來送死。”
“你殺了他們?”
“沒有。那些貨還不配我開殺戒。我只不過廢了他們的武功而已。”果然,在那樣地獄一樣的地方成長,不沾血怎會是因為什麼可笑的善心?宮無策低低嘆息:“對‘他’,你也可以做同樣的處置嗎?”
“你知道不可能。”聲音剎時凝成冰雪,僅僅是提到“他”已有掩飾不住的殺氣散發出來,得失了武功的宮無策心中一滯,氣息微促地朝後退了兩步。
烏衣少年察覺,立即斂去殺意,聲音中怒氣卻更重:“不要再跟我說‘放棄’之類的話,就算你可以忘記是誰讓你變成這種樣子的,我卻不能。所有他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切,總有一天我要他一一嚐遍!什麼忤逆弒親天理不容?從進孤騖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信這種鬼話!這世上若真有天理,你就不會遭這種罪!”
“…”喉口又有腥甜湧上,宮無策深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氣血,掙扎著道:“我知道勸不回你,但至少,在你決定動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烏衣少年看著他,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眼中有深刻的痛苦一閃而逝“我答應你,近兩年我也許不能再來了,你自己多保重。”說完再看他一眼,轉身躍上高牆,幾個起落間已失去了蹤影。
宮無策微鬆口氣,立即嘔出一口鮮血。舉手拭去血跡,知是因受不住那殺氣所致。他竟已…虛弱到了這種程度!
微眯起眼,院中一地陽光燦爛。
活著啊…只要活著就好…這樣對常人來說最簡單不過的心願,卻是他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