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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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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地方大家可能不太悉,我來列個單子。”她的枝條掠過一個作面板“有個地方,和我們的既定航線相隔不遠。是個單星文明系統。文明網上的名字是…翻譯出來,應該是‘安眠’。”

“一枕安眠?真不錯。”範說。

但大家還是決定先繼續航程,保持目前的隱蔽狀態,密切注意損壞的動力脊。先看幾天,再決定需不需要停船修理。

天變成了星期,星期變成了幾個月。四位旅人向底層不斷前進。驅動器的情況越來越糟,但還沒有急劇惡化,與飛船診斷程序的預測一樣。

瘟疫仍然在飛躍上界不斷蔓延,直接襲擊之外,它還開始攻擊文明網上的資料庫。

與傑弗裡的通訊情況持續好轉。每天都會收到一兩條信息。遇上飛船集束天線陣列的角度合適時,拉芙娜幾乎可以與傑弗裡實時對話。縱橫二號向尖爪族世界的前進速度比她預想的快,說不定來得及救出這個孩子。

子本來應當很艱難。封在孤零零一艘船裡,只有三個同伴,和外界的通話寥寥可數,通話對象還是一個失陷在荒蠻世界的小孩子。

不過拉芙娜極少覺得厭倦無聊。大家手頭的事多得做不完。她的任務是搜索飛船的資料庫,從中提取可以幫助傑弗裡和鐵先生的計劃方案。縱橫二號的資料庫跟中轉系統的當然無法相提並論,甚至趕不上斯堅德拉凱星系各個大學的圖書館。但就算它的規模再小,沒有適當的自動化搜索工具,從中提取信息仍然十分困難。隨著他們一步步接近目的地,自動化工具越來越需要人工介入了。

再說…有了範,怎麼也不可能厭倦。他總是有無數計劃,對任何事都極為好奇。

“旅途上花這麼多時間其實是好事。”只要問他,他就會這麼說“我們可以抓緊時間補上自己不知道的知識,作好準備,應付前頭等待我們的一切。”眼下他在學薩姆諾什克語,速度當然比中轉系統硬生生灌進知識來得慢,但此人在語言方面頗有天分,再加上拉芙娜不斷跟他說話,給了他足夠的練習機會。

每一天,他都會在縱橫二號的工作車間裡花上好幾個小時,經常是與藍莢在一起。他以前完全不知道怎麼進行虛擬現實環境中的設計工作,但幾個星期之後,他設計出來的東西已經不是隻能看看的玩具了。他製作的增壓服上有動力包,還有武器。

“到了之後會遇上什麼咱們一點兒也不知道,擁有獨立動力源的裝甲防護服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每個工作結束後,大家會在指令艙碰頭,比對各自的筆記,研究傑弗裡和鐵先生那裡傳乘的最新信息,討論驅動器的狀態。對拉芙娜來說,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有時也是最難熬的。範重新設計了自動化顯示系統,把四周的艙壁變成了城堡的高牆。本來好好的通訊狀態顯示屏成了一座巨大的壁爐,連發出的聲音都跟壁爐一模一樣。他還想了點辦法,讓壁爐發出火的熱量。這是範記憶中的中世紀城堡大廳,據他說,以前的堪培拉就是這個樣子。不過說實話,跟尼喬拉星球公主時代的城堡其實沒多大區別。只是尼喬拉的城堡大都在熱帶地區,基本上不需要壁爐。真不知道怎麼搞的,連車手們好像都喜歡這樣。綠莖說現在這個樣子讓她同想起最初跟藍莢搭伴時常常來往的一個貿易中途站。現在,這四個人跟古時候跋涉一天的趕路人一樣,每天都在這個子虛烏有的溫暖宜人的驛站裡相聚。處理完當天的正事後,範和車手們便會講述自己從前的經歷,跟古時候一樣,常常一聊聊到“夜深人靜時分”拉芙娜總是坐在他身邊,她是四個人中話最少的。她和其他人一塊兒歡笑,有時也加入討論。有一次,範表示自己信任公開密鑰的加密系統,藍莢打趣他,拉芙娜也說了自己聽說的幾件事,以證明車手所言不虛。但是,對她來說,晚間相聚同時也是最難忍受的。不錯,大家說的故事都很有意思,藍莢和綠莖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走遍天涯,去過無數地方,欺詐、討價還價、乾淨利落地完成易,這些事是他們的常生活。範入地聽著兩位車手的故事…然後,他會講述自己的經歷:怎麼在堪培拉當王子,怎麼在爬行界做生意、探險。雖然受限於爬行界,但他的生活和冒險之豐富毫不遜於車手們,甚至頗有過之。聽著他的話,拉芙娜一邊微笑,一邊竭力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範的故事有一個破綻:實在過於豐富多彩了。他真真切切地相信這些經歷,但她卻無法相信一個人能經歷那麼多事,完成那麼多業績。還在中轉系統時,她就嘲笑過範,說他的經歷全是人造的,不過是老頭子開的一個小玩笑。她真恨自己說了那些話。有許多事,她希望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話就是其中之一,她巴不得從未出口。因為…這些話全是真的,這再清楚沒有了。綠莖和藍莢從來沒有注意到,但範講述自己的生平故事時常常會突然一頓。每當這種時候,一種幾乎無法掩飾的神情便會出現在他的眼中,極度驚恐的神情。在內心深處某個地方,他和拉芙娜一樣知道真相。每當這種時刻,她便會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想一把摟住他,撫他。這就像面對一個身負重傷的朋友,你可以跟他說話,但兩人都決不會承認傷勢的嚴重。她也一樣,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只是假裝這些停頓壓兒不存在,繼續聽著他的故事,微笑,大笑。

老頭子的這個玩笑,真是何必!範不需要成為一個什麼英雄人物。他是個正直的好人,儘管有點自大,有點不規矩。他和她一樣堅忍不拔,還具備更大的勇氣。

造出這樣一個人,老頭子的技藝真是出神入化,真是…威力無比。她是多麼憎恨它啊,它把這樣一個人物變成了一個笑柄。

範體內的天人裂體幾乎沒有什麼徵兆,這一點拉芙娜真是無比慶幸。一個月裡只有那麼一兩次,他會變得恍恍惚惚,發瘋似的出一些新計劃,常常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但僅止於此,不算什麼大病,也沒有恍惚到置她於不顧的程度。

“天人裂體最後會拯救我們。”每次她鼓起勇氣問他,他都會這麼說。

“不,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他敲著自己的額頭“天人的東西擠在這裡頭。不單單是記憶。有的時候,這些天人裂體迫使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去思考,去研究。這種時候,我的頭腦全用在這上頭了,甚至意識不到自我的存在。過了之後,我.又解釋不清楚,但…有時我有點靈光一閃。不管傑弗裡的父母帶到尖爪世界的是什麼,它可以打擊那個瘟疫。就管它叫解藥吧——不,更有效些,是一種反制手段。它是變種內部的某種東西,是變種在斯特勞姆實驗室誕生時從它體內出的某種東西。變種甚至沒能意識到自己缺少了某些成分,等發現時已經為時太晚。”拉芙娜嘆了口氣。這種事太可怕了,很難想像成好消息。

“斯特勞姆人會有這個本事,就在變種鼻子底下從它心臟裡出什麼東西?”

“有這個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反制手段利用斯特勞姆人逃離變種,隱身於難以接近的深淵,等待反擊的時機。我覺得,這個計劃很有可能行得通,拉芙娜。只要我——或者說老頭子的天人裂體——能下去,能直接幫助大家。瞧瞧新聞組裡的消息吧,瘟疫已經把飛躍上界攪了個天翻地覆。它在尋找什麼。攻擊中轉系統只是個小行動,是殺害老頭子的一個附帶收穫。到目前為止,它搜查的地方全都錯了。咱們確實有機會找到那個反制手段。”她想著傑弗裡發來的信息。

“傑弗裡飛船艙壁上的黴菌。會不會就是它?你覺得呢?”範的眼睛裡一片茫然。

“是的。看上去完全沒有活動的跡象,但他說從一開頭就長在那兒了。還有,他父母一直不許他碰那些東西。他好像覺得黴菌噁心的…這樣最好,也許這樣一來,他的爪族朋友也不會碰它。”上千個問題掠過她的腦海,他肯定也一樣。這些問題兩人一個都無法回答。但是也許有一天,他們會站在那個未知的事物面前,老頭子死去的手會從墓中伸出來,行動…通過範行動。拉芙娜打了個哆嗦,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提起這個問題。

一個月,又一個月。時間逝,火藥項目進行得十分順利,按照資料庫的開發程序順利進行。爪族沒遇上多大困難便製造出了火藥,一切嚴格依照樹狀開發進程圖,沒有繞多大彎路。最大的難關是合金測試,這也是最耗時間的,這個坎兒現在也總算過了。

“秘島”的共生體終於造出了頭一批三門火炮:後膛裝填式,體積也不大,一個共生體就能搬運。據傑弗裡估計,再過十天,他們就可以批量生產了。

無線電項目則發展得比較奇怪。從某種角度說,進度落後了。但換一種角度看,這個項目發展成了一種全新的東西,連拉芙娜從前都沒有想到。開始進行得按部就班,但過了一段時間,傑弗裡拿出一個新方案,徹底更改了原方案中有關聲音傳輸和接收的部分。

“我還以為這些傢伙處在中世紀呢,從前也沒有發展出高級文明。”範·紐文看了傑弗裡的信後評論道。

“是這樣。我們給他們的設計中沒有考慮到藉助無線電溝通共生休組件之間的思想,很顯然,他們在這方面想得深入了一步。”

“唔,沒錯。我們向他們解釋了與轉換器、柵極有關的表格,用的不是專業術語,而是平常的薩姆諾什克語。同時也向他們說明,只要那些小表格一變,柵極就會產生什麼變化。好好看看,我們的設計只有三千赫茲的頻寬,傳輸普通聲音足夠了。但你剛才說,修改後的新設計可以把頻寬擴大到二十萬赫茲。”

“是的,數據機的計算結果就是這樣。”他又出那種自以為是的笑容。

“一點不錯!我想說明的正是這個。從理論上說,我們給了他們足夠的信息,完全可以製造出這種現代設備。這不假。但是,在我看來,把頻寬擴大到這個地步,相當於,唔,”他數了數縱橫排列的表格“計算一個複雜的偏微分方程。而據小杰弗裡說,他的數據機全部損壞了,飛船的電腦也基本上無法使用了。”拉芙娜從顯示窗前抬起頭,向後一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每天都在使用手邊的現代化工具,人們常會忘記沒有這些工具時會是什麼情形。

“這會不會是那個反制手段乾的事?你…你覺得呢?”範·紐文猶豫了,好像他沒想過這種可能似的。

“不…不,不是。我覺得,這位‘鐵先生’說不定在跟咱們玩花樣。我們知道什麼?只有從‘傑弗裡’那裡發過來的幾個比特而己。下面的事,我們真正知道的有多少?”

“哼,好啊,就讓我跟你說說我真正知道的情況吧。跟我們對話的是一個人類小孩子,在斯特勞姆文明圈長大。他發來的信息你都讀過,但讀的大多數是譯本,譯成了特里斯克韋蘭語。原文的許多口語彩在譯本中都喪失了,還有以薩姆諾什克語為母語的小孩子常見的小語病。如果這些信息是偽造的,只有一種途徑:出自人類的成年人之手…跟傑弗裡二十多個星期之後,我告訴你,連最後那種可能都非常非常小。”

“好好。咱們假定傑弗裡是真的,我們這兒確實有個八歲的小孩陷在尖爪世界裡。但他告訴我們的也許不是事實,而是假象,只不過他信以為真罷了。我得說,看樣子,某些人在哄騙那個孩子。也許我們只能相信他親眼看見的東西。他說尖爪族落單之後就不是智慧生命,結成幾個一組後才有自我意識。好,這個我們權且相信。”範翻了個自眼珠。顯然他讀過的資料告訴他,在超限界之下,集合式智力模式是非常少見的。

“那孩子還說,他們從空中沒發現大城市,只有些小村子,在地面上看到的也都是中世紀的東西。好,我們也信得過這個。但是,這樣一個落後種族,卻能單憑心算解決偏微分方程,你發送的信息中只稍加提示,他們就能解決這種難題——這種可能有多大?”

“這個,人類中也有個別人有這種天賦。”她知道尼喬拉歷史上就有那麼一位,算上古老地球的話還有兩三個。如果共生體們人人都有這個本事,那他們便真是聰明絕頂,遠遠勝過她所知道的任何自然種族。

“這麼說,這個星球不是第一次進化到中世紀,此前有過發達的文明?”

“對。我敢打賭,這肯定是一個喪失了過去文明傳統的殖民地,就像你們的尼喬拉,我的堪培拉,而且他們的運氣更好,位置處在飛躍界。這些共生狗肯定在哪兒藏著一臺能運行的計算機,也許被他們的僧侶階層控制著。他們手裡可能沒什麼大牌,但肯定藏著暗牌,對咱們留了一手。”

“可為什麼要這樣?咱們是幫他們的呀。傑弗裡也說鐵先生這一派救了他。”範又笑了起來,還是過去那種目空一切的笑容,但馬上收斂了。他在有意識地克服自己這種壞習慣。

“拉芙娜,你去過十來個星球,我知道你讀過的東西更多,也許讀過上千個星球的資料,至少瀏覽過。你可能知道許多種我聽都沒聽說過的中世紀文明。但請記住,我是真正在中世紀生活過的…我覺得是這樣。”最後一句話幾不可聞,語氣十分沒把握。

“我只讀過公主時代的資料。”拉芙娜輕聲道。

“是啊…我剛才的話好像有點打擊你,對不起。在中世紀社會,任何群體的思想觀念都與劍鋒緊密相聯。如果這個群體生存下來,發展壯大,那就更是如此。你瞧,就算我們相信傑弗裡親眼所見的一切,這個所謂的秘島王國也是個很的東西。”

“你是指那些名字?”

“剜刀、鐵大人、尖爪,這些兇險名字也許不是隨便亂起的。”範大笑起來“知道嗎,剛滿八歲時,我的尊號之一就是‘剖腹剜心的少主’。”一看拉芙娜臉上的表情,他急忙補充道“那個歲數上,我連行刑場面都沒見過幾次!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名字只是小事。我想的是那孩子描述的秘島城堡。跟飛船降落的地點可是相當近呀,還有伏擊的地點。他以為鐵大人在伏擊中救了他的命,說不定事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你剛才問的是,‘背叛我們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我可以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如果這是一個失落的殖民地,那他們便很清楚自己失落的是什麼東西,也許還記得那些技術的威力。於是,他們嚇得要死。如果我是他們,我會認真考慮伏擊這一招——如果來救援的人力量很弱,或者毫無戒心。就算來的人兵強馬壯…你看傑弗裡代鐵先生問的那些問題。那傢伙在摸咱們的底,在猜咱們真正看重的是什麼:那艘飛船?傑弗裡和冬眠的其他孩子?還是飛船裡的什麼東西?等咱們飛到,鐵先生很可能已經把當地的反對派來了個一掃光——這還得多謝咱們。我的判斷是:等我們飛到尖爪世界,很可能要被他們狠狠敲一筆竹槓。”我還當咱們談的是好消息呢。拉芙娜翻查著傑弗裡近來的信息,那孩子告訴他們的只是他心目中的事實,但…“我們還能怎麼做?我看不出有其他辦法。如果不幫助鐵先生對抗木城——”

“是啊。咱們掌握的情況不多,沒什麼其他辦法。即使我剛才的想法是對的,木城也仍然是針對傑弗裡和飛船的一個威脅。我的意思只是,咱們應當作好應付各種情況的準備。只有一件事,我們無論如何也做不得。那就是——對反制手段表現出絲毫興趣。如果當地人知道我們拼老命也要把那個東西拿到手,我們就連一丁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還有,我們這一方也應該撒點兒謊,是時候了。鐵先生一直說要替咱們準備一個著陸場——就在他的城堡內!縱橫二號當然不可能在那裡頭著陸,但我想,咱們應該順著他來,告訴傑弗裡我們會與超能驅動器脫鉤,乘一個跟他的貨船差不多的東西著陸。就讓鐵先生全力準備他的無關痛癢的小陷阱吧…”他哼起了小曲,是一隻怪里怪氣的“進行曲”

“至於無線電:我們假裝稱讚爪族改進了設計,要做得非常隨便,別當成什麼大事。不知他們會怎麼說?”不到三天,範·紐文的問題便有了答案。傑弗裡·奧爾森多說改進方法是他想出來的。這樣一來,如果相信這孩子的話,下面自然不會有什麼暗藏的計算機。但範壓兒不信。

“原來跟咱們通話的是位伊薩克·牛頓,這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這一次拉芙娜沒有反駁他。確實太過巧合,可是…她又回頭複查早先的通話記錄,無論是語言還是一般知識,那孩子都十分普通,跟同齡的其他孩子沒什麼不同。但有時候,涉及數學的時候——不是一般的、課堂上教的數學知識,而是對數學這個領域的察力——傑弗裡會說出相當令人震驚的見解。經常出現這種情況:通話開始時還平平常常,突然一轉就非同尋常起來,前後相差不到一分鐘。種種跡象都與範·紐文的陰謀論十分吻合,簡直過分吻合了。

傑弗裡·奧爾森多,你是一位我非常想見見的人物。

困難總是很多:爪族的發展遇到障礙;擔心可怕的木女工打垮鐵先生;動力脊的功效不斷下降,界區經常偏移,縱橫二號的速度於是越來越慢。生活就是不斷的挫折、沮喪和恐慌。但是…

飛行進入第四個月時,一天晚上,拉芙娜在與範同居的艙室裡突然醒來。她似乎做了個夢,但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只知道不是個噩夢。房間裡什麼不同尋常的聲音都沒有,沒有什麼聲音吵醒她。網式吊裡,範在她身旁睡得正香。她伸出一隻胳膊,撫摸著他的後背,把他輕輕拉向自己。範的呼聲變了,他含混不清地小聲嘟噥了句什麼。拉芙娜心想,零重力下做愛其實不像某些人吹噓的那樣怎麼怎麼到極點,這種狀態下,美妙的是跟某人真正地睡在一起…比慣飛行時美妙多了。擁抱是那麼輕柔,那麼持久,自然得如同呼,不費吹灰之力。

艙室的燈光調暗了,拉芙娜四下張望,想搞清是什麼醒了自己。也許是因為今天碰上的困難太多了。天人在上,他們的困難可真不少啊。她把臉偎在範的肩上。是的,困難不斷,但是…從某種角度看,多年來她頭一次這樣心滿意足。困難當然是有的:可憐的傑弗裡的處境,斯特勞姆和中轉系統的災難,但現在的她有三位朋友,有愛情。孤零零的一艘飛向下界的飛船。孤獨嗎?自從離開斯堅德拉凱,她從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毫不孤獨。這一生中,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滿足。困難重重,確實,但也許她能做點什麼,幫助克服這些困難。

一半是悲哀,一半是喜悅,她想:多年以後,回頭再看這幾個月,也許她會把這段時間視為自己一生中的黃金時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