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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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十一月二十五中午，卡列金的軍隊從新切爾卡斯克向羅斯托夫壓來。進攻開始了。阿列克謝耶夫將軍的軍官隊伍的稀疏散兵線沿著鐵路路基兩側向前推進。士官生的灰人形組成的隊伍稍微稠密一點，在右翼移動著。在左翼，波波夫的志願軍隊伍越過一道紅土深溝，繼續向前推進。遠遠看去，有些人，身子一縮，象個灰小泥團躍進土溝裡去，然後又爬上土溝的這岸，整了整隊形，停了一會兒，又向前移動起來。

納希切萬地區邊緣上的赤衛軍陣地上的散兵線慌亂起來。很多平生第一次拿槍的工人害怕了，在地上亂爬一氣，黑大衣上沾滿了深秋的泥濘；有些抬起頭，打量著遠處被空間縮小了的白軍的人形。

本丘克在陣地上的機槍旁邊，跪在地上，用望遠鏡觀察。昨天他把自己那件寒酸的夾大衣換成一件軍大衣，穿上軍大衣覺得既習慣，又舒服。

有些人沒等發命令就開槍了。他們忍受不了這種緊張的寂靜。剛聽到放第一槍，本丘克就全身站直，又是罵，又是喊:“停——止！

…

”連續不斷的擊聲沒了他的叫喊，本丘克喪氣地揮了揮手；為了壓下步槍的擊聲，他命令博戈沃伊:“開火！”博戈沃伊把微微含笑的、但是已經變成黃土的臉靠在槍栓上，手指頭放在機槍槍尾的把柄上。機槍的悉的連聲刺著本丘克的耳鼓。他朝著敵人的臥倒的散兵線那個方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竭力想判斷出是否擊中了目標，然後，他一躍而起，順著陣地向其餘的幾機槍跑去。

“開槍！”

“來吧！

…

咯咯咯咯！”赫維雷奇科開槍擊起來，把驚恐而又幸福的臉轉向他。

從正中間數，第三機槍的機槍手是些不十分練的戰士。本丘克跑到他們那裡去。半路上，他彎下身子，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從蒙了一層哈氣的鏡片裡看到一些活動的灰圓團。從那裡傳來一排排清脆的齊聲。本丘克趴到地上，臥倒後，他斷定第三機槍瞄得不準確。

“瞄低一點兒！媽的！

…

”他扭動著身子，沿著陣地爬著，叫喊道。

子彈危險地從他身上飛嘯而過。阿列克謝耶夫的軍隊就象在表演一樣，槍法很準。

在一槍口荒唐地向上高高翹起的機槍旁邊，直地趴著幾個機槍手；瞄準手希臘人米哈利迪莫名其妙地把標尺定得很高，不停地在掃，費著儲備的子彈；嚇得臉發青的司捷潘諾夫在他旁邊，嘴裡還直嘟噥；後面是克魯託戈羅夫的朋友，一個鐵路工人，他把腦袋鑽進土裡，象烏龜似的，用兩條伸直的腿支撐著，弓著脊背，微微抬起一點兒身子。

本丘克推開米哈利迪，眼睛眯縫了半天，校正著標尺，等到機槍抖動著，有規律地在他手中噠噠噠地響起來的時候——馬上就見效了:一小撮跳躍著攻上來的士官生立刻紛紛從小山坡上潰退了，在光禿禿的黃土坡上留下了一具死屍。本丘克回到自己的機槍跟前來。臉蒼白的博戈沃伊（他臉頰上的火藥斑痕更青得厲害了）正側著身子躺在那裡，包紮受傷的腿肚子。

“擊呀，媽的！”旁邊棕紅頭髮的赤衛軍戰士，四肢著地趴在那裡喊叫。

“開槍呀！你沒看見他們攻上來了嗎？！”軍官隊的散兵線正漂亮地跳躍進攻，沿著路基向前推進。雷賓德爾換下了博戈沃伊。他不慌不忙，練而又節約子彈，心平氣和地擊著。

格沃爾基揚茨象兔子似的連蹦帶跳從左翼跑來，一顆子彈從他頭上飛過，他立即臥倒——啊呀亂叫著，跳到本丘克跟前來:“不行啦！

…

子彈打不出去啦！”本丘克幾乎是毫無遮掩地，順著彎彎曲曲地臥倒的散兵線飛奔而去。

還離很遠，他就看見:安娜正跪在機槍旁邊，開一綹披散下來的頭髮，用手掌搭在眼前，觀察著敵人的陣地。

“臥倒！

…

”本丘克叫道，擔心她的安全，急得臉都青了，血直往上湧。

“臥倒，說你哪！

…

”她朝他這邊看了看，照樣還是跪著。許多難聽的臭罵掛在本丘克的邊，真想痛罵她一頓。他跑到她跟前，使勁把她按在地上。

克魯託戈羅夫在護板後面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