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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一散又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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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崇寒工科出身,繪畫基礎相當優秀,建築又是凝固的音樂,自然是半拉藝術家。而政治,則是科學和藝術的累贅,周崇寒不大冒。

但這次,似乎是他不想參合也沒辦法了。先是北院工程部的大改革,再是設計部被打冷宮,新上的一隊領導,沒一個跟科學或者藝術沾邊的,治人術倒是有一套,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個個兒都是演講的材料。

細想來,不過是利字當頭,以周崇寒的名,建造鯤城最高的樓,這項目聽起來就都是肥

然而,設計部有些人沉不住氣了,蠢蠢動,預謀策反。

真的是蠢蠢,周崇寒知道,策反的這些設計師們都在靠這項目的收益在撐,現在臨時掣肘,必是動了他們的酪,再加上設計師骨子裡的漫主義情結,有此舉,不奇怪。

只是…小胳膊怎能扭得過大腿?弱強食,誰不想多分一杯羹?周崇寒不大讚成的。

“周老師,先前梁思成為了北京的古建築寧可用自己的一條腿做換,現在我們為了鯤城的地標建築寫一份請願書又能怎樣?”

“對呀,周老師,您為那棟樓付出了那麼多心血,幹嘛被那些跳樑小醜隨便篡改!”

“周老師,您一定要在這請願書上簽字,要不咱們設計部往後就是形同虛設啊!”設計部的人氣不過,合夥起草了一份請願書,為周崇寒主持的工程項目鳴冤,也為設計部的失利抱不平。

周崇寒皺著眉拿過那請願書逐行看下去,邏輯倒是清晰,語言也是簡潔凝練,情上大談鯤城老建築的歷史,理上又談及此項目的合理和規劃,磅礴大氣、不易一字。只是自古以來,上書啟奏者也需遇賢君,所以君子才能和而不同,才能毫無大礙,和諧共處。現在這般,周崇寒覺得,這書終究不過是書,字字鏗鏘的也將字字無力。

他笑了,也是苦笑:“別折騰了,以卵擊石,搞不好犧牲了無辜者…”

“您這是膽小怕事嗎?”有人質問。

他一怔,也許吧,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整個部門又不單單他一個人,他一個項目,他知道自己的簽字意味著什麼。

“難道易碎的雞蛋和堅固的高牆之間,我們不該站在雞蛋一邊嗎?”有人是理想主義,烈地表白。

周崇寒也不置可否,只是他懷疑,他懷疑一切斬釘截鐵、看似壯烈的犧牲,犧牲是否可以估算?用一百個人的失業換取他作品的完美和名譽,他還不至於那麼自私的,畢竟這一百人身後是一百個家庭,一百個家庭裡又有一百個孩子…他剛失了他的孩子。

周崇寒抬起頭看眾人,大家皆是一臉殷殷期待,似乎都在等他表個態。瞬間,他竟有些齣戲,覺得這場景似乎有點做作的媚俗。

他忍不住想起他小時候那些不大愉快的經歷,比如老師批評個誰,必須命令大家不要同那人說話玩耍,比如誰受處分或者遭表揚,大家都要站起來發言、站隊列…難道一個人非要是個意見領袖?他難道就不能在某些問題上保持沉默嗎?他真的不能被允許毫無看法、沒有主見?

“我回去看看吧,給我幾天考慮…”他收起請願書,不想再討論這話題了。

第二天下班,他那個老同學小徐請他吃飯,他也是心情不大好,索借酒消愁。

席間,小徐就跟他聊起這事兒了:“…政府圈地,拆一戶給兩戶的錢,老百姓是不賠的,他們樂意動遷,他們的住宅也都不算什麼,最久的不過是三十年的光景…鯤城小,靠海,發展快,房子哪有擱七十年的道理…

周崇寒點頭:“是的,我的作品也在其次,我還不至於那麼自戀,糾結那棟樓,況且,舊建築會說話,新建築則不會…我想的主要還是在順安口區的那些老建築群上…”

“就是這個道理!不過老周,你也別謙虛,你是鯤城最的設計師!”小徐拍了拍他,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幹!

其實周崇寒心裡還有個顧慮,他沒來得及說。他的樓,在那樣的地方建,必是要毀林伐山,他腦海裡有一副地圖,隨時攤開可見,是中國北方的臨海小城圖,在祖國這隻雞的喙尖兒上,放大,再放大,上面佈滿了紅圈,是這城要向外擴張的野心,但是向東,已是大海,只能向北,向西,紅圈套紅圈,裡面只有一個“拆”還有一個“推”再來一個“毀”

“那些老建築群,本身沒什麼建築方面的別出心裁,還是在歷史文化上,鯤城不過一百年,期間被本、俄國佔了半世紀,建築風格上要麼本平矮房,要麼俄國圓堡房,現在也都成了風景區,沒多大看頭,但順安口區的那些老建築群,確實地地道道鯤城老百姓上世紀搬到此地的傑作,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展翅成鵬,那群作古的破房子,正是鯤城人對這城賦予的幻想和憧憬…”小徐不是鯤城人,卻深愛這城。

“不錯,我回來的時候曾經提過要去修補這些房子,但是北院看無利可圖,也就作罷,現在想想,是我的遺憾。”周崇寒喝了點酒,心裡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情緒自是無端地泛上心頭。

“哎!什麼也都別說了,這世間的遺憾事兒何止一兩樁呢!都在酒裡吧!”小徐舉杯,周崇寒也就一飲而盡。

詩人李白早有箴言,借酒消愁的必是愁更愁。

周崇寒晚上回去,看那一房的頹敗和冷清,就忽然想起過去的某個夜晚,他回來,有人等他,為他泡蜂茶,為他解衣拿包,為他準備好洗澡水…

現在,他胃疼,他頭疼,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還睡不著,點一菸,在黑暗裡打開電視,什麼內容倒是不重要,至少,有人說話。

也是巧,放的是老電影《桂河大橋》,在曼谷西邊的鐵路上,善惡分明,軍要修橋,盟軍要炸橋,英國戰俘用藝術的姿態修建了桂河大橋,讓橋恢復了雄偉的模樣,在護橋過程中,犧牲了盟軍戰友,同時自己也隨著大橋炸上天,灰飛煙滅。

純粹,讓政治的歸於政治,讓利益的歸於利益,讓建築的歸於建築。

他也許喝醉了,他但願自己是喝醉了,昏昏暗暗中,他竟從包裡掏出那份請願書,拿著筆,在下面就大筆一揮,簽了自己的名字——周崇寒。

再看那名字,便也覺得陌生,他自己的也應歸於自己,不屬於任何幾個漢字的生拼硬湊。

禮拜五,宋巧比等來了周崇寒,看他那副憔悴的樣子,宋巧比也覺得吃驚,她以為,他離了她,正中下懷,應該跟程依依過得很滋潤。不過,得知前任過得不好,她也就放心多了,人嘛,總是對曾經對不起自己的人懷有惡意的幸災樂禍。

先做財產分割,這是宋巧比的主意,房產證、過戶手續、車子的保險、兩把鑰匙…

過戶的手續很順利,只是天公不作美,他們在去往民政局的途中趕上了瓢潑大雨,他開的車,堵在大石橋上,一動不動。

雨刷嘩嘩地響動,車內憋悶,兩個人坐在前方,也都沉默著不說話。

還是宋巧比先沉不住氣了,用手做扇子,來回擺動,她不是熱是煩:“怎麼這麼堵?!這能趕到嗎?”

“可能前方出了通事故。”周崇寒沉著氣回答。

宋巧比伸著脖子往前看,看不見也要看。

“堵成這樣,估計我們趕去了人家也下班了!”

“如果今天不行,那就等我回來再辦離婚吧…”周崇寒側過臉看她,宋巧比挑過眉也來看他,他幾個意思?

“下週一我可能就要離開鯤城了…我的東西都搬走了,你可以隨時回去…車子你今天就可以開回去了…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了。”

“你要出遠門?”宋巧比聽他那口氣,似乎他要離開很久。

“嗯。”

“多久?”

“暫時不確定…”周崇寒回答。

宋巧比眨了眨眼睛,半天問:“出差?”周崇寒看她一眼,言又止,終於點點頭:“嗯,對。”

“那你一旦不回來,我這婚怎麼離呀?一旦我碰見想結婚的呢?”宋巧比說著這話純粹他的,他卻當了真,以為她要跟蕭遠結婚,眼一滯,面無表情地問:“你什麼時候結婚?

”宋巧比噎住了,大腦空白。

“三個月後,我應該會回來找你,不過如果你著急…我可以找個律師幫你訴訟我…”

“不必了,那我等你三個月吧。”宋巧比止了他的話,覺得心情異常煩悶。這人是要去哪裡,還這麼急!甚至不惜替她找律師訴訟他自己,怪不怪!

只是,這三個月後,她的肚子早鼓起來,瞞也瞞不住了,就當她給他的懲罰自動解除了吧。

她煩惱的功夫,車子動了動,再看時間,已是過了辦公時間。索放棄了,她嘟著個嘴說:“掉個頭,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