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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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裂,天地改;碎石兩相逢,天際返混沌;巨蟒生足,詭計附身。
取自民謠《常相逢》,作者不知其名十二律之年前後傳陽光斜照在伊爾明斯特微笑的臉上。他仍踏足於陌生的土地上,但沿著上升的路坡,他看見不只一個農夫的身影出現在面前,這使他確信自己正朝著裂石靠近。
照老習慣,他時不時扭過頭,看看身後是否有人跟蹤,接著抬頭望天:靈法師很常常化身成飛鳥形狀,用不友善的眼睛從天空俯視他,那些法師素來不喜歡他,因為他闖進了他們種族的中心城市科曼多,並且永遠改變了它。從那時起,伊爾就多了許多這樣的敵人。
但此刻,兩個方向都空蕩蕩的,連任何活著的生物都沒有。
這一刻,伊爾忍不住想起昨天那兩個裝模作樣的法師和兩頭倔脾氣的騾子,也不知他們一晚上能走多遠。他抿嘴笑起來,關於這個斯特拉一時興起的怪念頭,他很快就會知道端詳。
天空湛藍明晰,微風拂面而過,帶來一絲絲寒意,實在是適合步行的一天,阿森蘭特人很喜歡也很滿意。沿路兩旁,散落著起伏的農莊,都圍著碎石牆,一小塊一小塊地隔開。耕地中央到處是巨大得無法挪開的石頭,就像是墳包前聳立的墓碑,又像是怪物拱起的大嘴,甚至是地底妖怪石化的遺蹟。
他想起很多首遊詩人的歌謠,但對耕作和曬乾草所知卻很少。空氣溼潤潤的,耕地傳來一股才翻新的好聞味道。這樣的
子也好吧——對他這個孤身上路的阿森蘭特人,形單影隻一個人行走在拖瑞爾,就像這樣生活下去,也能夠
覺到生的幸福,而不必時刻擔心自己正走在通往墳墓的路上。
左前方傳來水歡快的
淌聲,伊爾循聲翻過另一道小坡,泉水便呈現在眼前。一條小溪
從他面前淌過去,沿著一條深深的溝壑,貫穿整片土地。順著它
動的方向往前看,隔了一段路,它溜進一座應該是小磨坊的地方。
啊,很好。據伊爾問過最後一位農人的話,那裡一定就是阿拓拓磨坊。這座高大的卵石砌成的建築,凝視著路上往自己靠來的這個傢伙。啊,是的,這個傢伙——這個詞
好,伊爾想,因為它不帶任何判定身份的意味。
溪水衝進磨坊前面的小水壩,巨大的風車唧唧嘎嘎不停轉動。被面粉得一身白灰的工人們正往路邊的大車上裝貨,鼓鼓囊囊的麵粉包已經在車後堆成了一座小山。這趟運貨之路,拉車的馬匹大概會很辛苦吧。
一個工人發現了伊爾,輕聲嘟噥了什麼,所有的工友都抬起了頭,打量了一番這個陌生人,又彎下繼續幹活。沒有一個人,停下片刻正在乾的重活。
伊爾停在靠他最近的一個工人旁邊,攤開手,示意手裡沒有武器“您好。”他說“我正在找‘裂石’,可不知道路該怎麼走了。”男人向他投以古怪的一撇,指著左邊的路說“很容易找到,從那裡一直往下走,路還有些遠,但你會看見它的,就在路中央。不過呢,那只是一塊石頭,其他的什麼也沒有。”伊爾聳肩微笑道“我明白,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誓言。”他說“謝謝您。”磨坊工人點點頭,朝他揮揮手,又回過去扛起另一包麻袋。
伊爾稍稍到安心,繼續往前走。
這一走又花去幾個小時。裂石終於近在眼前。它坐落在一蓬灌木林裡,體積巨大,很高,顏深黑,狀如頭盔,底部寬厚,越往高處收得越緊。中間裂成整齊的兩半,路恰恰從這裂縫中穿過。附近沒有農田,但伊爾相信,作為一塊不同尋常的路標,大石頭一定
到很享受,因為它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又輕鬆愜意。當然,前提是,沒人把它當成什麼神聖的東西侍奉起來。
伊爾繞著巨石轉了一整圈,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同時也發現四周沒有任何徽記,神壇,以及人類居住逗留的痕跡。裂縫足有六個人合起來那樣高(甚至更高),穿進去的路顯得又長又暗。裂縫內面的表層被地下水長時間浸潤,很是溼,不遠處還有一道淡淡的霧氣飄蕩在腳下。
就在那裡,還有一個人,似乎正等待著他的到來。——斯特拉的旨意。
伊爾明斯特穩穩地往縫隙內走。他臉上帶著一絲愉快的笑意,期待這裡將是他漫長旅途的終點,再不必四處奔波。但他的心仍有點發顫,不太好的預兆同時從心底升起來。
這種焦慮和擔心並未隨著他看清面前之人而稍稍減退。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人類,女,單身,沒穿斗篷,只套著件深
外衣,個子很高,曲線優美。一句話,危險的女人。
倘若不久前的某個晚上,伊爾明斯特站沒有站在山坡上氣,搜索鹿頭怪影蹤跡。是的,倘若他並不在那裡,而是呆在圖
瑞靈古堡的黑暗大廳裡,化身為一把變成灰燼的權杖,那他就有幸提前看到這位美麗的,黑眼睛女巫。但既然設想並不成立,那麼這時,他便是第一次,凝視著這對驕傲的,冷漠的黑眼睛——那裡面是有些作
的神
嗎?抑或是被壓抑的歡躍?還是,意味勝利的興奮?她穿著黑靴子的腿雙,顯得不可思議的修長。光滑的黑髮淌過肩頭,長長地垂在背後。她的皮膚像象牙一般光滑,面容美妙。這是令人深
愉快的方面。與此同時,她又具有一股無畏無懼的氣度,修長的手指滿不在乎地把玩著一
子。啊,這就是麻煩所在——她是那種看見了就該躲遠點的女巫師。
“你好,”她說——她的聲音沙啞得很,簡單的兩個字,從她嘴裡吐出,就像是一種挑戰,又像是某種承諾。她的眼睛從容不迫地打量著他,從他沾滿泥巴的靴子,到凌亂的頭髮“你是,”——她分開雙
,句子彷彿矛一樣衝出來“搞魔法的嗎?”伊爾明斯特衝她鞠了一躬,眼睛卻死死對著那雙黑
的眸子,他謹記著阿祖
的指示,便回答道:“只是一點點罷了。”
“很——好,”黑眼女人回答,卻像是在和他接吻一般曖昧。她輕輕揮舞了手中的子,
引他的注意,微笑道:“我正在找學徒,我需要一個忠心的徒弟。”伊爾並沒有回答她,於是在兩人之間形成了小小一段寂靜。於是她又開腔了,就好像在開一個有趣的玩笑“我叫達索菲黎亞,你是…?”
“我的名字是伊爾明斯特,女士,伊爾明斯特,”現在該有禮貌地拒絕了“我認為我作為學徒的生涯已經結束了,我忠心侍奉——”銀的火焰突然在他身體中跳動起來,它閃耀地拖拽出一幅畫面,在狐塔最好的那間臥室,同樣的銀
火焰在天花板上寫下一行字跡,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清晰:“汝需去侍奉一名叫達索菲黎亞之人。”伊爾忍不住嚥下了後面要說的話。
“呃…我將忠心侍奉您。”他果斷地做出了決定。他意識到,那雙黑眼睛正好玩地凝視著他內心深處,甚至他的靈魂。
“不過,我必須告訴您,我最先侍奉的是聖神斯特拉,她將永遠擺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地位。”黑眼巫女懶散地一笑“哦,很好——我們都是她的侍者,”她賣
風情地說“難道不是嗎?”
“呃,很抱歉,達索菲黎亞女士,”伊爾嚴肅地解釋道“您必須瞭解…我是她近身的侍從,遠比大多數法師更為接近她。在下是,傳說中的‘行路者’。”達索菲黎亞仰起頭,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大笑,連石頭罅隙的牆面上都回蕩著她的笑聲,充斥在兩個法師之間。
“啊哈,毫無疑問,我知道你是誰,”等她終於忍住笑,才開口說話,並且靠近伊爾,輕輕拍著他的手“你知道有多少虛榮的年輕術士跑到我面前,告訴我他們是‘行路者’嗎?不知道?好吧,我來告訴你——這個月以來已經有整整一打,而從去年冬天到上個月,則恰好有四十個。就在你到來之前不久,才走了一個,他也這麼說。
“啊,”伊爾明斯特了
背,回答道:“但他們肯定都不如我長得帥,對嗎?”她剋制不住地又爆發出一陣大笑,張開有力的肩膀,熱情地抱了他一下“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告訴我應該到這裡來尋找我的學徒,可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找到你這樣一個會逗人開心的夥計!”
“那麼你算是接受我了?”多種通探魔法伴隨著她的擁抱湧進伊爾的身體,但他裝出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
他五臟六腑湧動著一波又一波溫暖而動的情緒,明白無誤地告知:要是他對女神的意願有任何違逆、不從、試圖自己控制局勢,銀火焰必將毫不留情地對付他,而且它還留下三道立刻就能除掉伊爾的隨機魔法,並將主動權完全
於了眼前這位黑眼女法師。啊,好吧,成為一個術士是多麼
動人心的一件事啊。簡直和成為“神選者”一般的不可思議。
達索菲黎亞衝他微微一笑,這是個代表勝利的微笑,而不僅僅意味著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