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有心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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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臉老者深沉一笑,一手握著讀書相公左手,緩緩道:“也許是老弟一時眼花,但也許是不開眼的江湖宵小,趁老朽不在,翻屋進去,有所圖謀,老弟若是不怕,何妨隨老朽進去瞧瞧。”讀書相公瀟灑地笑了笑道:“晚生只是一時受驚,如今人多了,自然不怕。”紅臉老者親切地和讀書相公並臂而行,一面問道:“老弟貴姓?”讀書相公應道:“不敢,晚生姓韓。”紅臉老者道:“原來是韓老弟,臺甫呢?
讀書相公忙道:“草字少山。”紅臉老者道:“老朽嚴友三。”原來他就是太平堡總管,大名鼎鼎的紅臉判官!
韓少山道:“晚生久仰。”嚴友三目光深沉,眼看自己報出名,對方毫不動容,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久仰”心中不由暗暗懷疑,忖道:“莫非他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讀書相公?”兩人並肩步入後院,但見院中兩排花架上,放著不少盆栽花木,和盆景假山,不但花香襲人,而且也頗饒幽趣,較之前面兩進,這後院就優雅多了。
韓少山笑道:“市塵之中,居然有這等幽勝院落,無怪老丈要把這片後院包下來了。”嚴友三摸著黑髯,笑道:“老朽生平好靜,而且此行有關我堡女公子失蹤一事。”韓少山道:“金陵城中,還會失蹤?”嚴友三道:“據老朽連查訪,極可能是遭匪人劫持…”韓少山突然“啊”了一聲,道:“是了,準是強盜擄人勒索,這批強盜,當真目無王法,可惡已極。”他望著嚴友三,張口
言,卻又忍了下去。
嚴友三何等人物,他這一神情,哪會看不出來?心中更覺動疑,說道:“韓老弟府上就在鎮江,和金陵近在咫尺,老朽倒有一事請教。”韓少山道:“不敢,不知老丈有何見教?”嚴友三道:“老朽據聞,近有一幫匪徒,曾在金陵出現,老弟對金陵情形,大概不算陌生,不知可曾聽到過?”說話之時,目中
出兩道
人寒光,直注韓少山臉上。
韓少山神自若,攢攢眉道:“晚生從不和江湖上人來往,這個例並未聽人說過,只是…”拖下語氣,卻又不往下說。
嚴友三豈肯放過,沉笑道:“韓老弟似有未盡之言?”韓少山遲疑了下,道:“老丈垂詢,晚生又不得不說,只是道聽途說,不知是不是和貴堡的女公子失蹤有關?”來了!嚴友三神情一動,急急問道:“韓老弟聽到了什麼?”韓少山道:“昨晚晚生在句容一家客棧投宿,聽到隔壁房中,有兩人在低聲談,似是提到一位姓秦的姑娘,只是他們有許多話,晚生無法聽懂…”嚴友三動容道:“他們說了些什麼?”韓少山仔細想了一回,才道:“晚生好像聽說,他們把秦姑娘劫去,是為了對付一個叫紅臉判官的人,好像只要殺了此人,就能把他偌大的一片產業都奪過來。”嚴友三聽到這裡,突然仰臉大笑不止。
韓少山愕然道:“莫非晚生說錯了麼?”嚴友三笑聲一停,徐徐說道:“韓老弟可知紅臉判官是誰麼?”韓少山道:“晚生說過,晚生讀書之人,除了同窗好友,從沒一個江湖朋友、不知紅臉判官其人。”嚴友三“呵呵”笑道:“紅臉判官就是江湖朋友給老朽取的外號。”韓少山惶然拱手道:“晚生失言,老丈多多包涵。”嚴友三目中神光如電,冷冷哼道:“老朽倒要看看這批賊子,膽大妄為,究竟有些什麼驚人之藝…”話聲還未說完,只見一名店夥,手中持著封書信,匆匆走了進來。
嚴秀俠站在階前,問道:“夥計,什麼事?”那店夥陪笑道:“是老掌櫃的信,方才有位管家送來的,再三待,務必老掌櫃親自開拆。”嚴秀俠道:“
給我就好。”那店夥連聲應是,雙手遞上。
嚴秀俠伸手接過,只見信封上寫著:“送呈嚴總管友三親啟”下面具名處,只有“內詳”二字。
嚴友三抱目道:“秀俠,是那裡送來的?”嚴秀俠道:“不知道,信封上沒有具名。”一面急忙把書信呈上。
韓少山眼看嚴友三拿著書信,並未立時開拆,也識趣地站起身來,抱拳道:“老丈有事,晚生告辭了。”嚴友三並未挽留,跟著站起,說道:“也好,咱們同住一店,老朽竭誠歡老弟過來談談。”韓少山連說“打擾”拱拱手,瀟灑地步出後院。
嚴友三送到階前,望著韓少山修長的背影,口中不覺沉哼了一聲。
嚴秀俠趕了上來,說道:“二叔,你看此人是何來歷?”嚴友三一手捋須,沉道:“大有可疑,只是叔父一時也
不清他的來歷。”說到這裡,回頭吩咐道:“秀俠,你派一個人暗中監視他的行動。”說話之時,一手撕開信封,
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友三總管閣下:本總全壇為敦睦江湖
誼,並有要事奉商,除已於
前
請貴堡女公子前來外,敬希閣下於本
二更,駕臨大茅峰西麓,大楓樹下,屆時自當派人恭
俠駕也。五鳳門江南總分壇謹啟。”嚴秀俠隨手把信箋遞過,道:“你拿去瞧瞧。”嚴秀俠接過信箋,看了一遍,驚奇地道:“五鳳門,江湖上幾時又有一個五鳳門了?”嚴秀使道:“二叔真要親自前去赴約麼?”嚴友三冷笑道:“他們既敢下書訂約,老夫自非親去不可,你叫張保備馬。”嚴友三佩好長劍,走出店門。張保早已牽著一匹棗紅馬在門前伺候。
嚴秀俠跟在身後,垂手道“二叔還有什麼吩咐麼?”嚴友三低聲道:“多注意二進上房那姓韓的。”說話之時,已從張保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一路馳去。
但從這裡趕去茅山腳下,最多也不過半個時辰,對方訂下二更之約,自然用不著去得太早,便隨步上了一家酒樓。
夜晚酒樓上的食客,不象白天,急著趕路,吃喝了就走,大家三五成群,猜拳鬧酒,有的是時間。
紅臉判官獨個兒低斟淺酌,快有三分酒意!
只見一名堂倌,手中持著一封信,走了過來,含笑道:“老客官,這是你老的信。”
“信?”嚴友三微微一證:“自己在這裡喝酒,前後不過頓飯時光,哪來的信?”伸手接過,但見信封上赫然寫著:“嚴老英雄親啟”字樣,不覺心中一動,忖道:“此信準是賊黨送來的無疑。”嚴友三摸出一綻碎銀,賞了堂倌,等他退去,立即撕開信封,出信箋,只見上面寫道:“老英雄
知賊黨虛實乎?請即刻離店,至北城下,當有所見,然酒樓已有賊黨耳目監視,老英雄最好由酒店後巷出門,俾不使對方察覺為佳。”好一手龍飛鳳舞的草書,只是下面並無具名。
嚴友三看得暗暗皺眉,忖道:“看信上語氣,此人自非賊中同夥,但又這等神秘,不知是哪一路的朋友?自己倒非前去瞧瞧不可!”心意一決,當下就把信箋揣入懷中,起身下樓,朝酒店後院走去。
這一情形,自然不會引人注意,因為誰都想的到他是上廁去的。
果然,過不一回,紅臉判官嚴友三朗朗然從後院走出,回到樓上雅座,又引壺獨酌起來。
當然目前離二更還遠,他在酒樓上是消磨時光,但有誰知道酒樓上的嚴友三,已經換了一個人,此人是誰?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紅臉判官嚴友三從酒樓後院飛身而出,趕到北城,果見路邊數丈之外,卓立著一個俊的人影,此時忽然拱拱手,以“千里傳音”說道:“老英雄來了麼?”嚴友三凝目望去,但覺那人臉上似是蒙著黑布,看不清對方面目,沉聲問道:“閣下何人?”那人並未回答,只說了句:“老英雄請隨在下來。”一個轉身,飄然掠起,朝前行去。
此人身法居然極快,嚴友三腳下稍微一緩,發現對方竟已到了十丈之外。
紅臉判官哪裡忍得下當面挑釁,口中沉喝一道:“閣下慢走!”微提真氣,身化長虹追了下去。
那人充耳不聞,只是往前飛掠。
前面不遠,就是數丈高的城垣,擋住了去路,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形在這一瞬之間,便如天馬凌空,卸風飛起,輕飄飄的掠上城牆,一閃不見!
嚴友三在當今江湖上,稱得上一高手之列,要縱上四五丈高,並非難事,但要象對方這樣既不頓足伏
,抖臂作勢,就凌空飛起數丈城牆,也覺得相形見拙。
心中不暗暗稱奇,忖道:“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居然有這等高絕的輕功?”當下一提真氣,雙足點處,人已破空而起,快著穿雲之箭,跟蹤飛上城頭。
舉目望去,只見那人已然飄落城外,負手站在那裡,似在等侯自己!
紅臉判官縱橫江湖,幾曾有人這般戲要?心中更覺有氣,冷嘿一聲,身如大鵬展翅,雙袖一劃,凌空撲了下去。
那人一見嚴友三追撲下來,立即轉身就走。
嚴友三心頭一動,暗道:“他到底想把自己誘往何處?”他成名多年,明知對方這等行徑,意在誘敵,豈肯輕易放過?一路提氣追了下去。
夜之下,一跑一追,兩條人影宛如兩點
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但任你紅臉判官凝足全力,展開陸地飛騰之術,依然無法把雙方距離接近。
不過頓飯工夫,已經奔出了二三十里路程,眼看前面山嶺起伏,已到了茅山腳下!
嚴友三暗自冷笑,忖道:“老夫原是赴約而來,你把我引到茅山,豈非多此一舉?”心念轉動之際,業已奔近山麓,前面那人忽然腳下一停,轉過身來,朝嚴友三打了個手勢,身形直拔而起,飛上一株大樹,一閃而沒。
嚴友三相繼追到,看他行徑奇特,心中暗暗奇怪,一時不明對方用意何在?腳下方自一停!
但聽那人以“千里傳音”傳過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老英雄快請上樹。”嚴友三仰臉道:“閣下究竟何人,把老夫引來,有何見教?”那人仍以傳音說道:“附近林中,只怕伏有賊人眼線,老英雄有話,請躍上左側大樹,隱好身形,再說不遲。”嚴友三看他說得如此鄭重,心中雖覺可疑,還是依言躍上了左側一棵大樹,選擇一處主幹結之處,隱蔽好身形,也以“千里傳音”向對方問道:“朋友現在可以說了。”那人隱身之處,和嚴友三不過丈許來遠,只聽他輕笑道:在下已經在信上寫清楚了,老英雄既已看過在下留信,這不是多問了麼?”嚴友三道:“老夫不明白閣下用意何在?”那人微微一笑,傳音道:“古人說的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賊黨約老英雄到大茅峰來,老英雄知道賊黨的陰謀麼?”嚴友三聽得一怔,嘿然道:“賊黨縱有陰謀,老夫何懼之有?”那人道:“老英雄名震江湖,一身功力,罕有對手,在下久所欽佩。但賊黨居心叵測,老英雄若是僅憑武功,賊黨之中,能手也不在少數,就算他們不是你老英雄的對手,但貴堡女公子尚在對方手中,老英雄又能奈他們何?再說此事關連重大,英雄只要一著失誤,整個江南,就成了滿盤輸棋…”嚴友三愈聽愈奇,忍不住問道:“依朋友之見呢?”那人道:“在下奉邀老英雄前來,就是請你先了解一下賊黨虛實。”嚴友三道:“賊黨虛實如何?”那人道:“大概就可以看到結果了,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英雄能否允諾?”嚴友三道:“朋友要老夫許諾什麼?”那人說道:“今晚之事,在下已略有安排,希望老英雄但作壁上觀,幸匆出手。”嚴友三道:“但老夫是為敝堡秦姑娘來的。”那人笑道:“這個在下知道。老英雄但請放心,到時保證秦姑娘安然回去。
“嚴友三道:“朋友究是何人?”那人笑道:“老英雄不用多問,到時自知。”嚴友三道:“朋友連姓名都不肯見告,老夫怎信得過你?”那人道:“老英雄人在此地,一切都可親眼目睹,信不信在下,似乎無關重要。”嚴友三道:“朋友有把握?”那人笑道:“老英雄若是不出手,在下就有十分把握。”嚴友三道:“老夫若是硬要出手呢?”那人道:“老英雄若是出手,那就巧成拙,全盤皆墨了。”嚴友三輕哼一聲,心想:“你說得如此神秘,我就看看你究有如何安排?反正自己就在樹上也不怕你耍什麼花樣。”心念一轉,應道:“好,老夫依你就是了。”那人接著又道:“如此,在下先在這裡向老英雄致謝了,只是還有一點,在下必須和老英雄鄭重聲明。”嚴友三道:“什麼事?”那人道:“老英雄既已答應在下,只作壁上觀。待會不論發生什麼事情,老英雄務必忍耐到底,以免功虧一簣。”嚴友三道:“老夫言出如山,決不更改,朋友大可放心。
那人喜道:“如此就好,能得老英雄一言,在下就放心了。”嚴友三道:“老夫有一點疑問,朋友能否見告?”那人笑道:“老英雄有何疑向?在下知無不言。”嚴友三道:“今晚之約,原是老夫一己之事,朋友身而出,硬要為老夫借箸代謀,究是為了什麼?”那人笑道:“老英雄認為今晚之約,只是老英雄一己之事麼?”嚴友三道:“最多也只是太平堡和五鳳門的糾紛。”那人道:“老英雄這就大錯特錯了。”嚴友三道:“老夫錯在哪裡?”那人道:“今晚之事,表面上雖然只是五鳳門劫持貴堡女公子,但今晚一戰,卻有大、中、小三個戰局,互相關連。”嚴友三奇道:“朋友能否說詳細一點?”那人輕笑道:“好,在下若是不說,只怕老英雄也放不下心,在下雖然無法具體說明,但相信今晚只是賊黨行動的一個開端,它卻關連著整個大局,小也者,就是太平堡名存實亡,落入賊黨魔掌。”嚴友三“嘿”了一聲,沒有說話。
那人續道:“至於在下說的中局,那是武林四大世家,可能從此相繼覆亡,整個江南,全為五鳳門江南總分壇所控制,也許還會牽到少林、峨眉,以至整個武林。”嚴友三疑信參半,不覺問道:“朋友何所據而言?”那人道:“在下說的,決非危言聳聽,至於詳細內情,容過了今晚,再作長談…唔,他們已經來了。”這句“他們已經來了”聽得嚴友三又是一怔,自己和他同在樹上,他能見到,自己怎會毫無所覺?
想到這裡,不由得凝足目力,朝四外望去,果然這一打量,發現遠處正有一簇人影,向山麓疾奔而來。
紅臉判官心頭不覺一怔,暗暗叫了聲:“慚愧!”同時忖道:“如此看來,此人一身功力。竟然還在自己之上,武林中怎會從未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神秘人物?
…
”兩人隱身之處,距那棵大楓樹,不過三數丈遠,也許是那位神秘客早已選擇好了的,隱身樹上,正好清楚看到敵人的行動。
這時,那一簇人影,已經奔近大楓樹下,以紅臉判官的目力,縱在黑夜,自然已可看的清楚。
這一簇人,共是六人。
為首一人。是身穿竹布長衫的老者,飄然行來,足不揚塵,一望而知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他身後跟著五人,一式臉蒙輕紗,如以衣著來分,前面四人,為一紫,一白、一青、一黑。
最後一人,身穿天藍長袍,足登馬靴,身軀高大,雖然也蒙著臉,但頰下出一部花白長髯,倒有幾分和紅臉判官嚴友三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