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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務廳特務科的一間刑訊室裡。

這是一間陰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鐵門以外,整個屋子連扇窗戶都沒有,嚴密得像罐頭。地下室本有冬暖夏涼的特點,但因這屋空氣凝滯,仍使人覺得悶熱。行刑的特務都脫光了膀子,穿著肥大的黑綢子褲衩,樣式都一樣,是葛明禮給這些打手們訂做的,他自己也做了“件頭號的。

室內的牆壁上塗著黑顏,燈光完全是綠,電燈的度數不大盞數多,天棚上,牆角里到處都有,在黑黑的牆壁下閃著綠光,真像點點鬼火,陰森可怖。葛明禮對這環境的設計很滿意,因為它具有包龍圖《探陰山》的味道,也有《黃氏女遊陰》的特點,拷打起“犯人”來,更有《夜市潘洪》的氣氛。為了加重這氣氛,他命令把各種刑具都掛在牆上,連筋扒皮用的特製鉤撓都備齊待用。為了能把上蕭這一重要的特珠案件,用最快的速度攻下來,在上蕭未被押進來之前,他又做了一番特殊佈置,現在被佈置好的物件還被一道黑帷幕遮擋著,只有到達關鍵時刻才能亮出來,好使“犯人”看著發抖。

上蕭從昨夜十一時被押進這間像十八層地獄的地下室裡,已經整整十二個小時了。這十二個小時對上蕭來說真比十二年還長。實際上他本無法清時間到底過去多久。他已經昏過去又醒過來地折騰了好幾次,每次醒過來都像從墳墓裡爬出來一樣,以為得到了新生,可是睜開眼睛看看,還是昏天黑地,鬼影幢幢。一陣接著一陣的極其猛烈殘酷的拷問,不,用拷問的字眼已經不能概括那些中世紀加現代化的野蠻刑法了。因為拷當打講,而在這裡,打卻退在極其次要的地位上。他們用的是:過電,灌辣椒水,用菸頭燒頭,用燒紅的鐵條捅肚子,然後再往下撒鹽面,至於上大掛,用鐵鉗子擰…已成特務們一舉手一投足的玩意兒。但是在這特殊的被拷打對象身上有兩處區不許動,一條忌不許犯。兩處區是整個頭部(包括臉皮)和右手;一條忌是不許傷筋動骨,放出去後得能走能寫,惡毒兇狠的特務們在躲開這兩區一忌的情況下,想出來的那些損招,仍然使上蕭幾度瀕臨氣斷神亡,魂消魄散。從小嬌生慣養,長大自由散漫慣了的上蕭,怎能經得起這樣折磨!但是,在這難熬的十二小時內,他還是咬緊牙關,寧肯死去,也沒有吐出一句敵人希望得到的“口供”和保證。

特務們問的有兩個內容:一是王一民的政治背景,是不是共產黨?平常都有什麼活動?二是上蕭本人是不是反滿抗?不反滿抗為什麼把王道樂土的“朗朗天”描寫成不見星月的“茫茫夜”?又為什麼拒絕寫讚揚滿協和的劇本?最後,為了保證從今以後再不反滿抗,就必須遵照玉旨雄一的指令,寫那頌揚王道樂土的《朗朗天》劇本,並且馬上立下字據。

主持這場刑訊供的是葛明禮本人,第一助手是秦得利。而太上皇玉旨雄一又不時催問。今天早晨七點剛過,他就掛來電話,詢問情況。葛明禮不敢如實報告問王一民的內容,這是他自作主張進來的私貨,只能報告寫頌揚滿協和劇本的情況。當玉旨雄一聽見拷問一宿還毫無結果的時候,就把葛明禮暴訓了一頓,要他必須抓緊進行,想盡一切辦法把那份“字據”拿到手。方才,玉旨雄一又來電話詢問,聽到仍然沒有進展以後,真是火冒三丈,大發雷霆。他竟下令必須在天黑以前把“字據”送到他的面前,否則就要撤葛明禮的職。葛明禮放下電話,擦掉頭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大碗涼茶水,嘴裡幾塊油點心和巧克力,就下了地下室。

這時,上蕭已經是又一次昏過去,葛明禮一邊脫光了膀子,一邊讓秦得利和小特務們準備在他親自指揮下,發動一場關鍵的總攻擊。

一盆涼水潑下去,趴在地下的上蕭甦醒過來了,他戰慄地搐幾下,掙扎著要起來。胳膊撐在水淋淋的水泥地上,身子剛往起一抬,又趴下去了。上蕭到渾身上下無處不疼,只要一動彈就像萬箭鑽心一樣疼得難熬。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一條褲衩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除了頭部。臉上、右胳膊和右手以外,幾乎到處是傷痕,到處是血跡。他張了張嘴,覺得嘴裡又苦又澀,乾渴得要命,好像已經一個世紀沒有喝一滴水了。他用盡力氣,聲音沙啞地喊了聲:“渴,渴,渴死了…”這時他只聽一聲斷喝:“把他架起來,讓他看!”他聽出來了,這是特務頭子葛明禮的聲音,他又來了!只要他一來,就要出新花樣。上蕭那已經衰弱的心臟被這一聲斷喝刺得又猛跳起來。

兩個特務應聲猛撲過來,一邊一個,一哈,抓著上蕭的胳膊,就像往起拎水桶一樣,猛一下就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接著從後邊又伸過一隻手,一把揪住他的頭髮,往上猛一拽,疼得他一呲牙。頭被拽起來,眼睛也睜開了。就在他往前一看的這一剎那,差點嚇得驚叫起來。他渾身一陣戰慄,趕忙閉上了眼睛。

這時又聽葛明禮喝道:“揪住腦袋,扒開眼皮,讓他老老實實地看!”兩隻手從兩旁伸過來,兩個手指頭同時往上蕭上下眼皮上一扒,眼睛被扒開,腦袋被固定住,只能任人擺佈著往前看…

眼前是一幕觸目驚心的場景,那塊遮擋著牆壁的黑幕布被拉開了,一具扒得赤條光的女屍掛在一把大鐵鉤子上,女屍的兩隻眼睛被掏空了,但是面部卻沒有血跡,這一來更顯得嚇人,兩個紅窟窿配著一張慘白的面孔,再加上張著的嘴,伸出的紅舌頭,簡直就是一個女鬼!

上蕭直覺得渾身的髮都豎起來,在抖顫中一陣噁心,如果不是腹內早已空空,他一定會嘔吐起來。

這時,葛明禮又發話了:“讓他轉過來!”扒眼皮的手從上蕭臉上撤下去,他被挾持著轉過身來。這時他才看見著一身白亮亮肥的葛明禮,正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他身旁站著以秦得利為首的特務崽子們,手裡分別拿著大鐵鉤子、繩索,還有鑿子、牛耳尖刀等等兇器。

葛明禮面對著上蕭,瞪著凸出的眼珠子,一指女屍說:“看見了吧?那是你的下場!本警察官已經沒工夫再和你泡下去了,只要我一揮手,你就會被倒掛在那女屍旁——聽明白沒有?對你是倒掛,讓你大頭衝下去見你的列祖列宗。不,不是見,因為你已經沒有眼睛了,連舌頭都要連割下,讓你在陰曹地府裡變成聾子和啞巴。對了,你還能寫,那就把你這隻會寫字的——至今還給你保存得溜光水滑的右手也剁下來,讓你成為一個有苦無法說的糊塗鬼。話再說回來,本警察官為什麼對你有這麼大仇口呢?你也沒抱我孩子跳井。我這仇口就在你竟敢對本警察官一硬到底,野狗吃連點骨頭渣子都不吐,一句口供也不留。好吧,這回我就最後和你較量較量,看咱們誰能硬過誰。不過我也再給你提個醒兒,眼珠子這玩意兒是個水泡,摳出來就再也長不上了。命也只有一條,你爹媽也不會再給你造出來。你今年才三十多歲,聽說那個賽天仙一樣的美人兒柳絮影還要嫁給你,你這好子還在後頭。可是你現在偏偏要自走死路,死後你那小美人兒連屍骨都摸不著哇!說到這裡我也動了慈悲之心了,我再放寬一步,把王一民的事抹掉,不再問了。這回只要你肯答應寫那稱道大滿洲帝國是王道樂土的《朗朗天》劇本,當場立下字據,本官就立刻高抬貴手,放你出去,你就可以像天上飛的那小鳥一樣自由,還可以和小美人柳絮影在一塊兒飛。劇本寫好了,再給你一筆賞賜,你就能飛得更高。聽明白了吧,這可是你臨終前最後一個機會,你要是再不點頭,立刻就上大掛,送你回老家!”葛明禮這長篇講話剛一住嘴,特務崽子們就一同扯著嗓子吆喝起來:“快說!”

“快點頭!”

“快立字據!”

喊聲像鬼嚎,裂人心肺。

上蕭渾身仍然戰慄不止,他向四周看了看,一眼又看到那具女屍,忙一閉眼睛低下頭去…

特務們的嘶喊聲在繼續…

上蕭閉著眼睛,恍恍惚惚中好像看見柳絮影向他奔來。呀!多長時間沒見,她憔悴了!她滿臉淚痕,一下撲到自己懷中,嘴裡好像還說著:“…不論你到天涯海角,我都忠貞不貳地等著你…”接著他就覺著她拉起他的手,往他的無名指上套那鑲著碧綠寶石的金戒指…上蕭猛然睜開眼睛,舉起手,伸出無名指,無名指上空空的,他忽然一仰脖子,對著葛明禮竭盡全力地喊著:“還我戒指,還我戒指,還我戒指…”由於嘴裡沒有津,從他嘴裡發出的聲音沙啞而含混不清。

特務們的嘶喊聲立刻止住了,他們都伸長脖子側稜著耳朵聽,一時之間誰也沒聽明白他喊什麼。只有摘下他這戒指的秦得利明白,他忙對寸葛明禮說:“他要戒指,他手上戴的…”

“好。”葛明禮忙對著上蕭一擺手說“你要戒指?那好辦,只要你立了字據,什麼都給你。要是沒有了,本人下令給你現打一個…”

“不,不!”上蕭拼力搖著頭“我,我要自己的,手上戴的…”秦得利像變戲法一樣,一舉手,手指中間捏著一個鑲著綠寶石的戒指,著屋裡那些綠的燈光一晃,更顯得碧綠透明。

上蕭的眼睛裡好像也出了綠的光亮,他忽然來了一股力量,雙膀一晃掙脫了架著他的特務。伸著兩隻手向秦得利手中的戒指撲去。秦得利忙往後一撤步,原先架著上蕭的兩個特務忙像餓狼一樣向他撲過來,他又被挾持住了。

上蕭往前一撲的時候,葛明禮也騰一下站起來,他猛往後一退,太師椅被碰翻地下…在這一剎那,他彷彿又看見羅世誠那氣衝霄漢的架勢,驚恐地指著上蕭吼道:“你,你要幹什麼?”

“還我戒指!”被架住的上蕭仍然掙扎著向前夠,又拼力喊起來。

葛明禮忙指揮著:“往後拽!往後拽!”上蕭被兩個挾持著的特務硬拖到距離葛明禮五六步遠的地方站住了。經過這一陣動地掙扎和吶喊,上蕭彷彿又疲力竭了,他大張著嘴著,但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那顆發著碧綠光亮的戒指。

大師椅被扶起來,葛明禮又坐在那上面,他眼睛也盯著那戒指,對秦得利一伸手說:“什麼寶貝戒指?像摘了他心肝一樣?”秦得利忙遞過來。葛明禮接到手中左右端詳著看了看,然後一撇嘴,舉著對上蕭說:“就這麼個玩意兒還值得你死乞白賴地掙命。你要愛綠寶石,我可以賞給你一個貓兒眼…”

“不,我要自己的,給我…”上蕭又拼力往前夠著。但是已有準備的兩個挾持特務像老虎鉗子一樣把他夾得寸步難移了。

“好吧。”葛明禮一晃戒指說“你要是立了字據,我會親自給你套到手指頭上。快立字據吧。”葛明禮話音剛落,特務們又都喊叫起來:“對,快,快!立了字據立刻給你!放你走!讓你去找姓柳的小娘們兒…”上蕭的眼睛又閉上了,頭也垂下去。葛明禮這時把大凸眼球一瞪,直指著上蕭吼道:“姓的小子,老子再問你一句,你說,立不立字據?”眾特務異口同音地跟著吼起來。

上蕭仍然無言地低垂著頭。

葛明禮呼一下站起來,一揮手厲聲吼道:“開始!上掛!”

“啪”的一聲上蕭被撂倒了,呼的一下特務們圍過來,綁繩於,掛大鉤,轉眼之間上蕭被倒掛在女屍旁。女屍染滿血汙的腳正挨著他的腦袋。他直覺天旋地轉,血好像灌到腦袋裡來了,直覺眼珠子往出凸,耳朵也嗡嗡直叫…那雙緊挨著他的血汙的腳好像忽然變成了一雙小腳,一雙舊式女人的纏足,那是他結髮子的腳,多年不見的結髮子的大臉盤也在他的眼前出現了,接著是他死去的爸爸,年高的母親,都在他眼前晃動起來…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將死的徵兆,一想到馬上就要被…他的眼淚奪眶而出,眼淚經過眼睫、眼眉、額頭向地下滴著…柳絮影又出現了,但這回她的面貌模糊,怎麼看不清她?哎呀!絮影你怎麼了?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呀!可是現在…上蕭忽然懼怕起死來,不,不能死,要活著…

這時,葛明禮和特務們都在緊張地盯視著倒吊著的上蕭。葛明禮忽然從那倒著的眼淚裡看出一線希望。正當他要再次厲聲喝問的時候,秦得利忽然俯身在他耳邊嘀咕道:“大哥,他那麼看重那個戒指,其中必有緣故,如果咱們拉上要砸那戒指的架勢,讓他看著,是不是…”

“好!我明白了。”葛明禮把戒指往秦得利手中一說“拉好架勢,聽我號令!”秦得利忙抓起一把鐵鉗子,夾住那戒指的金圈部分,讓綠寶石在外面。然後又抓起第二把鐵鉗子,張開嘴,對準那綠寶石,就像獅子大張嘴對著繡球一樣。

葛明禮一看秦得利已經拉好架勢,便忙命令小特務將還沒穩定下來的上蕭扶正,讓倒掛著的臉部正對著他,然後喊道:“姓的,你睜開眼睛瞧瞧,在送你上西天——不,送你下地獄之前,先把你這寶貝戒指夾碎了,讓你這心愛的寶貝物件也像你一樣粉身碎骨,不得好下場!”當葛明禮剛一喊話的時候,上蕭那著淚的眼睛並沒有睜開,但是當他一聽見要把他那珍愛的訂婚戒指夾碎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睜得很大,淚水模糊的眼睛什麼也看不清,他要擦,手被捆著,便用力擠咕幾下眼睛…

這一些細微的動作葛明禮都看在眼裡了。他從上蕭這些動作裡看出了希望,他忙又發佈命令:“去,用抹布把他眼睛擦乾淨,再把戒指拿到他眼皮前邊去夾碎,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著,再聽個響兒。”一個小特務忙抓起一塊沾滿血汙的碎布片跑到上蕭前邊,蹲下身子往他眼睛上蹭了蹭,他的眼眶子被蹭上了血汙,蹭去淚水的眼珠子也顯得紅紅的,不知是被淚水泡紅的,還是倒著控紅的。

秦得利快步走到上蕭的面前,將夾著戒指的鐵鉗子往上蕭面前一伸,又將張著嘴的空鉗子往起一舉,拉好要夾碎的架勢…

上蕭的紅眼睛瞪得好像要出血,眼淚止住了,汗珠子卻從額頭上紛紛滾落到地下…

這時葛明禮大喝了一聲:“開夾!”秦得利的張口鉗子向綠寶石伸去…

就在鉗子已經碰到綠寶石的時候,只聽上蕭扯著喉嚨高叫道:“別夾,別夾!我寫…”秦得利的鉗子立刻定住了,就像又被王一民點到位上一樣,一動不動地舉著鉗子…

葛明禮呼一下從太師椅上跳起來,騰,騰,騰幾步跨到上蕭面前,抻著脖子問道:“你說什麼,你寫?”

“我寫。”上蕭充血的眼睛仍然盯著那鉗子。

葛明禮忙又叮問:“你寫什麼?”

“寫那字據。”

“你說了算數?”

“算。”葛明禮心裡刷一下打開一扇窗戶,他幾乎要放聲大笑。他一轉身,背對著上蕭那倒掛著的臉,一甩手大聲喊道:“松刑!”接著他假裝咳嗽,掏出手絹堵在大嘴上,把嘴角上的笑紋擋住,把笑堵回去。

上蕭被迅速地放下來了。

葛明禮又端坐在太師椅上,讓秦得利把那綠寶石戒指給上蕭套在無名指上,又指揮小特務將一張桌子抬到地當中,那上早已準備好筆墨紙張。

上蕭看著,撫摸著那戒指…

葛明禮面有得地一指上蕭,第一次客氣地說:“請吧,先生,寫完了立即送你回府。”說完又對小特務們揮著手說“把桌子抬到先生面前去,給先生看座。”一把椅子放在上蕭身後,他剛被扶著坐下,又“哎喲”一聲站起來,股上的傷痛使他無法落座。

葛明禮忙又說:“好,先生不願意坐著就站著寫。先生學問大,怎麼寫都行…對了,先生方才不是說渴嗎,快倒茶,喝完水再寫。”茶水端過來。上蕭不接茶杯,眼睛卻盯住那紙筆,忽然他像被針紮了一樣,身上一抖,猛然往後退了一步…葛明禮竟然也跟著上蕭抖動了一下,他意識到要反覆,忙一拍大腿,又厲聲吼起來:“怎麼,要坐坡!你說,寫不寫?”眾特務又跟著喊起來。

上蕭驚恐地向四周望著,臉上出了絕望的可憐相…“葛明禮又騰身站起來,用盡所有能表現他聲威的力量喊道:“不寫就再給我掛起來!砸碎戒指,挖眼,割舌,筋,扒皮,快給我動手!”特務們也都扯起嗓子呼喊著向上蕭圍過來。

上蕭忽然撲到桌子上,叫喊著:“我寫,我寫!我…”葛明禮兩步跳過來,分開特務,用手“啪,啪,啪”拍著桌子喊:“寫!寫!寫!”一個特務迅速地鋪好紙,一個特務遞過筆,上蕭接筆在手,哆嗦著向紙上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