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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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殊深深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別干擾我們的生活,在地球上生活的歷史,我們比人更悠久。如果我們的生活環境起了變化,使我們無法生存,我們會盡一切力量來報復,我們有力量可以做到這一點。人不給我們海洋,我們也不給人海洋!已經發生的一些不能解釋的事,就是我們努力的結果!”李邦殊講得十分緩慢,溫谷和蘇耀東兩人都聽得十分清楚,可是他們同時也
到了極度的
惑。李邦殊在住口之後,帶來的是一片沉寂。蘇耀東首先打破沉寂:“聽起來,像是在警告…警告人類…不要去擾亂海洋的生活秩序!”李邦殊神情嚴肅,點著頭。蘇耀東的神情疑惑之極:“這種警告,自然是生活在海洋中的某種生物提出來的,那是…甚麼生物?”李邦殊並沒有立時回答,溫谷苦笑了一下:“已知海洋之中,智力最高的生物是海豚。科學家說海豚甚至有語言,可是我不相信它們會運用文字!”李邦殊陡然
動起來,大聲叱責:“你對海洋生物一無所知,最好別胡亂發表意見!”溫谷的臉漲得通紅,反斥著:“你是專家,那麼,請你告訴我,在海水之中用文字和你溝通的,是什麼生物?”李邦殊的身子,突然發起抖來,神情極其
動,口
也發著顫,可是對於溫谷的問題,他卻沒有回答。溫谷悶哼了一聲,轉身向陽臺,蘇耀東過去,按住了李邦殊的肩頭,道:“你想到了什麼?”李邦殊的聲音十分苦澀:“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這又是唯一的可能!”蘇耀東有點不明白,望著李邦殊,李邦殊嘆了一聲:“海洋之中的生命有幾十萬種,耀東,最多的一種是什麼?我想你可以立即回答得出來!”蘇耀東並沒有立時回答,只是皺著眉。李邦殊沉聲道:“海洋生命的主
,是
眼看不見的浮游生物!在一滴海水中,就有上百萬、千萬個浮游生物!”蘇耀東搖著頭:“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浮游生物會有思想,能和人溝通?”李邦殊深深
了一口氣:“我們對於地球上的微生物,知道得實在太少了。”蘇耀東仍然不表示意見,李邦殊道:“或許是這些生物實在太小了,小到了引不起注意的程度。但是它們的形體小,並不代表它們不能發展為具有高級智力的生物。舉一個例子來說,有許多導致疾病的細菌,甚至懂得如何改變自己的生理結構,來和物藥對抗,人和脊椎動物,就做不到這一點!”蘇耀東謹慎地回答:“我在某種程度上同意你的說法。但是,以海洋中的浮游生物而論,在高倍數的電子顯微鏡之下,可以把它們放大一千萬倍,把它們的身體結構,看得清清楚楚──”李邦殊不等他講完,就道:“你的意思是,並看不出它們是有智力、有思想的?”蘇耀東點著頭,李邦殊嘆了一聲:“耀東,就算你把一個人放大一萬倍,做最徹底的解剖,你能找到人的思想在哪裡嗎?”蘇耀東怔了一怔,他的思緒十分紊亂,但是他多少捕捉到了李邦殊想表達什麼。他用十分謹慎的語調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海水中看到的字句,是由海中的浮游生物,顯示給你看的?”李邦殊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蘇耀東委婉地道:“體積那麼細小的生物,如何有可能展示文字呢?”李邦殊沉聲道:“浮游生物的過量繁殖,甚至可以使海水變成了紅。它們數量之多,多得可以用天文數字來展示它們的力量!”蘇耀東的聲音,在不由自主之間,變得十分尖銳:“你是說,數以百萬計的浮游生物,排成了文字,來和人類溝通?”李邦殊轉過了頭去,喃喃地道:“我說過了,這是絕無可能的事,但是又是唯一的可能!”蘇耀東還未曾回答,一直面對著陽臺,但在聽著李邦殊和蘇耀東對談的溫谷,陡然轟笑起來:“想象力太豐富了!我敢擔保,世上任何一個幻想家的想象力,都未曾達到這一地步!”李邦殊最初的反應,十分憤怒,但是他隨即冷靜了下來,只是瞪了溫谷一眼。然後,他徐徐地道:“不管警告是來自海洋中的什麼生物,總之,我接到了警告,也覺得如果人類大規模地開發海底資源,雖然可以帶來暫時的利益,但也必然擾亂了海洋生物的生活秩序,可能給人帶來巨大的災害!”蘇耀東“嗯”地一聲:“所以,你願意接受警告?”李邦殊苦笑道:“不單是警告,朋友,它們已經開始行動了!用我們全然不明白的方法,它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溫谷到這時,才算是明白了李邦殊使用了“它們”這個代名詞的意思。實實在在,在這個海洋學家的心中,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東西所發出的力量,他曾設想那是海洋中的浮游生物,但是連他自己也不能確定!
蘇耀東道:“所以,你才要這個會開不成?”李邦殊雙手緊握著拳,用力點著頭。
國際海底資源分配會議開幕那一天,氣氛顯得十分不尋常。所有的代表,早已聚集在會場之中,頭接耳,望著一列空著的座位,座位上的牌子指出,那是阿拉伯世界代表團的席位。
一直到預定時間前的三分鐘,全副軍裝的黃絹,才帶著她的大批隨員,走進會場來。她的臉難看到了極點,因為她盡了一切力量,都未曾找到李邦殊。原振俠一直在酒店之中,接受監視,他沒有和任何外人作聯絡。這時,原振俠就坐在大會代表的一個特殊座位上。
黃絹的出現,又引起了一陣談。然後大會開始,按照程序進行著,在幾個要人發表了簡短的談話之後,主席宣佈:“本次會議的主角,李邦殊博士突然決定不參加大會,可是他派了一個代表,代他宣讀一篇簡短的聲明,請原振俠醫生!”當原振俠走上臺去之際,掌聲十分零落。黃絹的臉
更難看,以致原振俠連望也不敢望她一下。
上了臺,原振俠定了定神,用嘹-的聲音道:“我,李邦殊,作為一個將一生貢獻給海洋研究的人,我作如下的聲明:從現在起,我會致力於維持海洋平靜的努力,我反對任何人為的行為,破壞海洋固有的形態。這種形態的存在,和地球歷史一樣悠久。我反對在海中開採人類所需的物資,雖然以前我在這方面,做過很多探測工作,我已決定把我的所有工作記錄完全銷燬…”原振俠才把聲明唸到這裡,十幾個記者已經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好些代表忍不住驚愕,紛紛站了起來,會場立時紊亂了起來。
原振俠還想再念下去,可是黃絹已經飛步上臺,一下子推開了原振俠,大聲道:“這是強國的詭計!我代表阿拉伯世界,宣佈我們絕不放棄,而且立即開始行動!”黃絹的行動是如此突兀,紊亂的會場,反倒靜了下來。原振俠再也想不到,他和黃絹會在這樣重要的一個國際會議上,在世界各國的政要和科學家之前,成了敵對的雙方。他心中苦笑,想著:只怕世上再也沒有一對男女,關係和遭遇比他和黃絹更奇特的了!
他大聲道:“請允許我把李博士的聲明宣讀完畢!”黃絹一聲冷笑:“不必了!李邦殊的聲明,本不是他的本意。我可以肯定,李博士受了挾持,挾持他的,當然是某些想獨霸海底資源的大國,我們不必指出這些強國的名字──”黃絹的話,有著強烈的煽動力,會場之中,一些小國的代表,立時大聲叫著,附和著。幾個大國的代表,神情馬上變得相當尷尬。
黃絹揮著手,大聲繼續:“沒有李博士,沒有這個會議,海底資源一樣會被開發。我宣佈,從現在起,阿拉伯集團有權在任何公海之中,進行我們認為需要的活動。我們準備接受任何挑戰,並且將我們在海洋中所得到的利益,公平地由真神阿拉信仰者共享!”會場中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很多代表已看出,這個會議已不可能再按照正常的程序進行了,有的代表已經收拾文件,準備離去。
黃絹還在繼續:“所謂法國探測船隊的失蹤,也是同樣的政治把戲。法國代表在哪裡,能提出合理的解釋嗎?”法國代表是一個看來很有君子風度的中年人,但這時他也失去了風度,大聲道:“我不會對一個瘋子作任何解釋,再見了!”黃絹冷笑著,傲然走下臺去,原振俠還想再宣讀聲明,可是會場中已亂成了一片。他只好嘆了一口氣,在幾十個記者向他圍過來之際,他把李邦殊的聲明,給了其中的一個記者。
當原振俠走下臺的時候,兩個大漢,公然一邊一個挾著他,把他直推到了黃絹的面前。
黃絹的神態冰冷:“告訴李邦殊,我對他不再有興趣。世上有的是海洋學家,我們可以集中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學家,為我們工作!”原振俠望著亂成一團的會場,苦笑著:“你很成功,可是你何必與全世界為敵?”黃絹放肆地縱笑起來:“我?才不,我只是和我的敵人為敵!”原振俠嘆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掙脫了那兩個大漢的挾持,又望了黃絹一下,想說什麼,但是終於沒有說出口。他轉過身去,推開前面的人,向外走去,他只覺得腳步異常沉重。
第二天,報上登載著會議失敗的消息,也刊登著黃絹離開夏威夷的新聞。黃絹在臨上機之前,又重申她所代表的阿拉伯世界,將以驚人的資金,立時開始她所稱的“人類大規模利用海底資源”的工作。
在那座大廈的那個單位中,原振俠、蘇耀東、溫谷和李邦殊一起看著報紙。在原振俠知道黃絹已離開之後,他就來到這裡,和各人換著意見。
他到心情十分沉重,因為在這裡的四個人都知道,有一些事情發生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已經做出了一些事,來阻止人類對海洋的侵涉。而黃絹以及太多人,顯然並不明白這一點。
蘇耀東嘆息著:“看起來,只有那種力量本身,才能阻止海洋被幹擾的行動。”溫谷搖著頭:“那些失蹤的人、失蹤的船隊,都是這種奇異力量造成的?”李邦殊發出了不滿的一下悶哼聲,像是在說,這已經再明白也沒有了,何必再說。
原振俠小心地移動了一下身子,道:“難道在海鮮市場失蹤的那一對男女,也是?還有,那對死得如此離奇的中年夫婦?”沒有人回答原振俠的問題,因為那幾乎是無可解釋的。溫谷有點暴躁起來,用力一拍桌子,道:“關於海洋的,我不參加意見,或許是海洋中的浮游生物,有著這種神奇的力量,但是在陸地上──”李邦殊沉聲道:“誰知道,或許海洋中的微生物,和空氣中的微生物之間,有著某種奇妙的聯繫,它們組成了同盟──”溫谷雙手抱住了頭,叫了起來:“夠了!或許,或許,全是假設,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李邦殊倒十分平靜,他望向蘇耀東:“所以我要你來,我們,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要和它們接觸。”溫谷咕噥了一句:“我立刻和白恩警官接觸,看看他在調查那一對中年夫婦死亡上,有什麼新的進展!”他一面說,一面拿起電話來,在說了幾句話之後,他的臉,變得比紙還白。
由於溫谷的臉在-那間變得如此難看,其餘三個人立時覺察到這一點,一齊向他望去。
溫谷慢慢放下電話,張口想說話。可是顯然由於驚駭太甚,所以他的喉際,先是發出了一陣難聽的“咯咯”聲,然後才能講出話來:“白恩警官死了!”在離開了黃絹的遊艇之後,白恩的思緒十分混亂,心中一直在想著溫谷的話: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以作為懸案來處理,不必深究。
當然,那一對夫婦的死亡,他可以用含糊的措詞作一份報告,就此列為懸案。這樣做,在公事上是可以待得過去的,但是,他卻無法對自己
代!
他可以絕對肯定,那對夫婦的死,是出自不可解釋的一種因素。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隻手,一隻手,扼死了兩個人,這種想法,如果持續在腦中,那會使人變成一個瘋子的!
可是白恩卻又無法不想那隻手!除了那隻手之外,還有什麼力量可以扼死兩個人呢?冷藏庫中只有兩個人,可是有五隻手。兩個人的四隻手,是不會互相扼死對方的,那麼剩下來的唯一可能,就是…
白恩用力搖著頭,想把這種可怕的意念自他的腦中抹去,可是他顯然不很成功。所以當他回到警局的時候,他的臉蒼白得可怕,樣子也顯得十分兇狠,以致看到他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心情十分差,不是很敢和他打招呼。那天下午,當他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有一個同事走過來:“有一位小姐在你辦公室,等你很久了!”白恩咕噥了一聲,他想不起曾約了什麼小姐。他用力推開了門,看到了一個動人的女郎,緊張地站起來,望著他。白恩立即認出,這個女郎是玉代市場的收銀員,可是他卻記不起她的名字來了。
他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道:“市場的工作很忙嗎?你是──”那女郎忙道:“喬絲,警官先生,我…我…”白恩看出她神情很猶疑,就儘可能溫和地道:“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喬絲作了一下手勢:“說出來,你…能保證我不被警方拘留?”白恩呆了一呆:“那要看你做了些什麼,要是你殺了人,我可不能給你作任何保證!”白恩在講了那句話之後,心中不免有點嘀咕:為什麼提到殺人呢?這個美麗的女郎,顯然不會殺人的,自己是不是被太多的失蹤和死亡案件,得有點心神不定呢?
喬絲現出了一個為難的笑容來:“當然不是殺人,只不過是我…我曾不合法地收了十元錢。”白恩有點煩躁:這樣的小事情找我幹什麼?事情已經夠煩的了!剛在他的神情上表現了不耐煩,還沒有開口之際,喬絲已經接著說了下去。
(如果白恩早一秒鐘,用語言表示了他的不耐煩,阻止喬絲講下去,那麼,他可能不會死,以後的事不會發生,可是世事往往差在一線之間!)喬絲接著道:“那十元錢,是那一對失蹤了的新婚夫婦給我的!”白恩的神,陡地為之一振,不耐煩的情緒一掃而空。那對新婚夫婦!這也是一件懸案,看來喬絲小姐可以提供新的線索。再也沒有比突如其來的新線索,更可以令得一個負責的警官興奮的了。
他忙道:“什麼時候,經過的情形怎樣?”喬絲又遲疑了一下,低低嘆了一聲,才將那天傍晚發生的事,她怎樣接受了十元錢,容許那一對新婚夫進去“捉”一隻龍蝦,然後,兩個人進去之後,就沒有再出來的事,講了一遍。
白恩用心聽著,等喬絲講完,帶著哭音問:“我會被警方起訴嗎?”之際,白恩的思緒極亂,他道:“當然不會,喬絲,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進去之後,沒有出來過?”喬絲咬著下,點著頭:“是的,我在唯一出路的門口,他們沒有出來!”白恩心想:“這情形倒有點和在殮房發生的事相像,不過一件是兩個人失蹤,一件是兩個人神秘死亡!”喬絲又道:“這兩個人…一直沒有出現,我心中一直很內疚,可是我也不敢來告訴警方…”白恩問:“是什麼事,終於使你下定決心的呢?”喬絲嘴
掀動著,現出了一種十分怪異的神情來,道:“今天…像往常一樣,我是最後離開市場的一個人。當我結好了所有的帳,準備離開之際,我…我聽到…那個養龍蝦的池中,有人在講話。”白恩驚駭問:“什麼?”喬絲被白恩突然而來的喝問嚇了一大跳,忙道:“我不能十分確定,我是說,我不是聽到有人講話,不,我是說,我聽不清在講些什麼,但是的確是有人在講話,真的!”喬絲說得相當慌亂,但是白恩還是
懂了她的意思:“是不是還有人沒離開呢?”喬絲道:“我一聽到有講話聲,也是這樣想,我想那可能是──一個約了我幾次,都被我拒絕了的小夥子,敢意躲起來在嚇我!”白恩又開始
到不耐煩,一個躲起來嚇女孩子的小夥子,對於白恩來說,那實在是引不起他任何興趣的事。而且他的確十分疲倦,所以他用很大的聲響,打了一個呵欠,想使喬絲不要再講下去。
可是喬絲卻現出又恐懼又詫異的神情,全然不理會白恩那種厭煩的動作,她甚至在急速地著氣:“可是…可是我聽了一會,又喝問了幾句,聽到那是一男一女在對答。他們講得十分快速,我不是聽得很清楚,好象他們是在討論,要捉一隻最大的龍蝦…”喬絲講到這裡時,白恩已經打了三個呵欠。可是他的第三個呵欠打到了一半,就陡然停止,張大了口合不攏來,以致他的樣子看來怪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