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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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丈外一片蘆葦叢後,李玉翎扶著多倫格格上了馬車,馬車很狹小,多倫格格整個人等於偎在李玉翎懷裡,李玉翎想挪離些,可是沒地方挪。
多倫格格道:“玉翎,咱們到桂榮那兒去一趟。”李玉翎道:“您這是何必,看他怎麼辦不好麼?”多倫格格沉默了一下道:“氣死我了…”回到府裡,已經近三更了,多倫格格沒往後走,隨李玉翎一塊兒進了李玉翎住的那間
舍,她坐在書桌前,往書桌上一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李玉翎道:“您累了。”多倫格格微微搖了搖頭:“心裡悶得慌…”一仰臉又問道:“餓不?”李玉翎道:“卑職不餓,您餓了?卑職去讓廚房給您點兒吃的…”
“別!”多倫格格皓腕一揚道:“你告訴德玉一聲,去讓她辦,點酒菜,咱們也好慶慶功。”李玉翎答應一聲出去了。
過不一會,他回來了,多倫格格道:“德玉回來了?”李玉翎道:“正等著您呢!”多倫格格道:“你坐啊!”李玉翎坐了下來,多倫格格餘怒未息,哼了一聲道:“桂榮這東西,我非整他不可。”李玉翎道:“以卑職看,錯不在桂大人”多倫格格道:“不在他,在誰?”李玉翎道:“以卑職推斷,桂大人那位護衛領班大有問題,他怎麼會知道卑職是代西城那幫人出頭,當然是‘斧頭會’那幫人告訴他的,顯然他跟‘斧頭會’那幫人有關連了。”多倫格格道:“可是桂榮他不該找玉鐸去啊!”李玉翎道:“桂大人曾經告訴過卑職,外城有‘斧頭會’這麼一個組織,他一點兒也不知道,現在連這個組織都不知道,何來不好對付之語,必然是他那個護衛領班的高明指點,因為他既然跟‘斧頭會’有關連,斷不會讓官家查辦這個組織。”多倫格格道:“他那個護衛領班你見過,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應該看得出來。”李玉翎道:“高手,而且是個高明的人物。”多倫格格冷笑一聲道:“他的護衛領班勾結江湖莠民,有這麼一個罪名該夠他受的。”德玉進來了,把酒菜放在了桌子上。
多倫格格道:“你去睡吧!別等我了。”德玉答應一聲走了。
德玉走了,多倫格格跟李玉翎小桌對坐,多倫格格親自斟上了兩杯酒,一舉杯,含笑說道:“玉翎,這頭一杯算咱們慶功。”頭一杯算是慶功,第二杯多倫格格敬李玉翎,第三杯李玉翎回敬多倫格格。
一連幹了三杯,多倫格格嬌靨上泛起了酡紅,燈下看,益顯得豔麗動人,嬌豔滴。
放下空杯兒多倫格格噓了一口氣,旋即一笑道:“原想借酒消消這口氣,誰知道適得其反,心裡悶得慌,借酒澆愁愁更愁,看來這句話不錯。”李玉翎道:“那您就少喝點兒…”
“誰說的?”多倫格格美目一睜道:“你沒聽人說,一醉解千愁,今兒晚上我就要嚐嚐醉滋味,看看它能不能解千種愁,你得陪我喝個酩酊。”她又斟滿了兩杯,一舉杯兒道:“來,喝!”李玉翎皺皺眉道:“格格…”
“喝啊!”多倫格格道:“難道你這個男子漢,還不如我這個女兒家嗎?”她先幹了,李玉翎豈能不喝。
多倫格格一張嬌靨越來越紅,酒意盎然含笑。李玉翎也覺得頭暈暈的。
三更過了,夜更深,人更靜了。桌上酒沒剩一滴,菜也殘了,多倫格格醉態可掬,一推空杯兒,道:“行了,玉翎,我不能再喝了,咱們聊聊…”一頓,接道:“你還記得李清照那兩句佳句麼?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還有,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李玉翎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卑職記得。”多倫格格玉手摸上秀頰,哼地一笑道:“我只覺瘦了不少,非因病酒,不是悲秋,誰知道為什麼?你知道麼?你知道麼?”李玉翎心頭一震道:“格格…”
“你聽聽這句。”多倫格格凝睇含笑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叫郎比並看。”李玉翎心頭又是一顫道:“格格,你醉了!”多倫格格嬌笑一聲道:“我醉了?人家說人醉心不醉,不錯,我心裡也明白得很,玉翎,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會生為皇族,生為親貴,使我不能說出我想說的話,做我想做的事呢?”李玉翎道:“格格尊貴…”多倫格格道:“我討厭這兩字尊貴,甚至痛恨它,我有什麼尊貴的,得人先蔭而已,尊貴有什麼用,心裡想說的不能說,心裡想做的不能做,我寧可是個平凡的民間女子。”李玉翎道:“格格,人生際遇不同,格格的身份,也是天下人民欽慕的,夢寐以求不可得,恨不生在官宦家。”多倫格格哼地一笑道:“誰要有這種想法,誰就是天下第一等愚人。”李玉翎道:“格格,話不能這麼說,人總是難以滿足的…”多倫格格道:“你說呢?你說你的現在滿足麼?”李玉翎道:“卑職不求聞達。”多倫格格道:“好一個不求聞達,那你圖的是什麼?”李玉翎道:“卑職無所圖。”
“無所圖?”多倫格格抬手一指道:“試問這些身在官家的,不惜逢,不惜鑽營,那一個不求飛黃騰達,榮華富貴心?”李玉翎道:“卑職一不求飛黃騰達,二不求榮華富貴…”多倫格格道:“那你求的是什麼?一輩子就這麼下去?”李玉翎道:“做得頭頂天,腳立地,又何求其他。”
“好。”多倫格格一拍桌子道:“好一個做得頭頂天,腳立地,又何求其他,該浮一大白…”拿起酒壺就倒,倒不出點滴。
“咦!”多倫格格笑了:“酒沒了…”一丟手中酒壺,搖晃著站了起來道:“我已不勝酒力,玉翎扶我一把。”李玉翎忙起來伸手,可是他也頭暈目眩,腳下踉蹌。
兩個人倒下了一對,相擁著倒在上。
剎時間,兩個人都靜默了…
突然,多倫格格顫抖著一聲:“玉翎…”李玉翎本在震顫,這顫抖一聲,他無法控制自己,只因為那害人的酒…
桌上,燈焰搖動著,一伸一縮的…
外頭,似是那麼黑那麼靜…
人定後,酒醒了,多倫格格嬌靨酡紅已退,如今是蒼白的一大片,淚說無聲地滑落那繡花枕溼了一大片:“玉翎,怎麼辦,咱們怎麼辦?”李玉翎手顫、心顫,渾身俱顫。
“卑職該死…”多倫格格道:“這句話無補於事,只要讓別人知道,家法難容,我就是死路一條…”李玉翎雙眉突揚,道:“格格,卑職…”揚手抓向自己天靈。
多倫格格不知那兒來的快捷,不知那兒來的神力,伸手一把抓住了李玉翎的手:“生在皇家已經夠可憐的,你還要我更可憐麼?”李玉翎道:“可是格格…”多倫格格道:“到了這時候,你還格格,卑職的麼?”李玉翎沒說話。
多倫格格道:“告訴你,我自己取了個名字,連我哥哥都不知道,叫雁霜,可是不許當著人叫我…”李玉翎道:“是,格格。”多倫格格眼圈兒一紅,道:“玉翎,你要是心裡沒我,你就不該…”淚珠兒成串地落了下來。
李玉翎忙道:“雁霜…”多倫格格嬌軀一歪,一顆蓬鬆的烏雲玉首埋進了李玉翎的懷裡,道:“玉翎,我剛才說過,咱們倆間的事,為家法所不容,萬一要讓人知道了,擺在我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李玉翎兩眼發紅,緩緩說道:“我絕不會辜負你…”多倫格格道:“這是不夠的,玉翎,帶我走,天涯海角,那兒我都跟你去,什麼苦我都能吃,只要能跟你長相廝守,雖苦也甜,帶我走,玉翎,咱們馬上走。”李玉翎沒說話。
多倫格格猛然抬頭道:“你怎麼不說話呀?你不要我麼?”李玉翎搖搖頭說道:“不是的,格格,既使是我心裡沒你,事情發生了,我也應負起責任,何況我心裡也有你。”多倫格格道:“那你就帶我走呀!你知道,咱們不能再在京裡待下去…”李玉翎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可是我暫時不能走。”多倫格格道:“你暫時不能走,為什麼?”李玉翎正難以作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便道:“你知道‘天威牧場’宮天鶴的女兒?”多倫格格道:“你是說宮無雙,我知道,怎麼?”李玉翎道:“她對我不錯,我曾經答應一旦進京,要替她辦一件事。”多倫格格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答應替她辦什麼事?”李玉翎道:“營救她的父親。”多倫格格怔了一怔道:“營救她的父親?怎麼回事?宮天鶴怎麼了?”李玉翎搖頭說道:“她不是宮天鶴的女兒?宮天鶴也不是她的生身父親。”多倫格格訝然說道:“怎麼說,她不是宮天鶴的女兒,那麼她是…”李玉翎道:“她的身世夠悲慘,也夠可憐,她本姓嚴,叫玉華,父親原是吳三桂麾下的一員副將,因不願隨吳三桂降清被執,囚在京裡某處,就在這時候宮天鶴找上了她,告訴她說他可以救她的父親,但是,必須以她的姿
為朝廷延攬人才上百人,否則他也有權殺死她的父親。
她是個孝女,為救自己的父親犧牲了自己,先失身於宮天鶴,後又跟宮天鶴扮做父女,赴‘天威牧場’為朝廷延攬江湖上可用之才,到現在為止,她為朝廷招攬的人才也不止百名了,可是宮天鶴仍不放她父親…”多倫格格聽紅了眼,怒聲說道:“這宮天鶴簡直該死!”李玉翎道:“宮天鶴是該死,可是官家之中有那一個肯替一個罪犯之女說話,又有誰敢為一個罪犯之女主持正義?”多倫格格道:“我。”李玉翎說道:“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肯、你敢、你能!”多倫格格恨聲說道:“我非殺了宮天鶴不可,他原屬‘侍衛營’的,明天我叫他們調他回京…”李玉翎搖了一下頭,說道:“雁霜,他個人的作為,那只是他個人的作為,對朝廷,他有大功,你要動他,恐怕不容易,以我看,目前不是動他的時候,真要說起來,你也不該動他。”多倫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難道就任他欺凌一個弱女子不成?”李玉翎道:“難得你有這份正義之心,可是,雁霜,在這宦海之中,並不是事事都行得通的,你只要幫忙救出她的父親來,也就夠了。”多倫格格沉默了一下道:“她的父親叫什麼名字,囚在那兒?”李玉翎道:“她的父親叫嚴重威,囚在那兒就不知道了,據她聽宮天鶴說是囚在天牢,以我看不可能,她父親只是吳三桂麾下的一員副將。”
“不錯。”多倫格格點頭說道:“這種人多半是囚在一些秘密處所,像‘九門提督’轅下的‘五城巡捕營’,或是‘侍衛營’、‘親軍營’…”李玉翎道:“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多倫格格道:“她這個忙我是要幫的,明天我就去問。”李玉翎道:“事隔不少年了,怕只怕她父親已不在了。”多倫格格一怔道:“真要那樣,怎麼辦?”李玉翎嘆了一口氣,才道:“也只好實話實說了,讓她早一天掙脫宮天鶴的脅迫也是好的。”多倫格格道:“嚴姑娘真是太可憐了,玉翎,你心裡也有她麼?”李玉翎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