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聲若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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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說,一面接了過去。梅卿道:“我託你的事情怎樣了?”紫旒道:“你不要急,明天包你辦到。”梅卿道:“不是我
急,明天是禮拜了,你可知道?”紫旒道:“準定明
給你辦妥就是了。”於是一行人談談說說,一面吃喝。
忽然敬曾的家人走了進來回道:“客棧裡來打招呼,說是泰順輪船今天晚上開天津,請老爺示,就動身不?”敬曾道:“那麼你就拾掇起來,招呼他們寫大菜間的票子。”那家人答應去了,紫旒道:“原來敬翁這回是進京。但不知何以這等急急?”敬曾道:“我向來是急的。這回是去辦引見,還有多少打點,所以更要早點進去。”紫旒道:“那麼我今夜就在花錦樓處餞行。”敬曾道:“這又何必?”說話時,紫旒已經要了筆硯,寫了條子,叫自己車伕送往花錦樓處知照去了,一會兒吃過了,各人道謝走散。紫旒走到同安裡,又當面
代了花錦樓,寫了幾張請客票發出去,方才走到覽勝樓茶館,尋著了一個姓牛的珍寶掮客(凡代買代賣者,滬諺謂之掮客)。
這個人也不知他原名叫做什麼,因為他姓牛,脾氣又極快
率,動輒歡喜抱不平,所以人家送他一個渾名,叫“牛
”久而久之,把渾名叫出,他的真名反沒人知道了。
當下正和兩個同行在那裡評金品玉,忽然看見紫旒,便連忙起身招呼道:“啊唷唷!紫翁是難得請過來的啊!請坐,請坐,可是要辦戒指送相好?”紫旒也不坐下,便應道:“少胡說。
我來找你,是託你一對珠花,明天就要的。”牛
道:“是,是,是,明天拿兩對送到公館裡去請揀。”紫旒道。
“這是一個朋友託我的,你千萬不要誤事。我已經搬到鴻仁裡去,不要走錯了地方。”牛笑道:“準定明
十二點鐘送到,你伊老爺幾時見我誤過事來?”紫旒再囑託了兩句,便走了,這一夜就在花錦樓處吃餞行酒,酒後紫旒親送貽敬曾到船上,方才作別,不必多贅。
且說禮拜這一夭,牛果然十二點鐘時候,便送了兩對珠花來,紫旒揀了一對合眼的問價,牛
道:“這一對是一千五百元,伊老爺真好眼力。”紫旒道:“怎見得便好眼力呢?”牛
道:“這是人家急用賤賣的。這東西公道價錢,要值到千六七呢,還不是好眼力?”紫旒道:“就留下這一對,你過三天來取回信,可有一層,如果前路看不對,買不成,可不關我事。”牛
道:“豈有此理!難道我的東西要強賣的麼。”說著。
又談了幾句天,拿了揀剩的一對珠花自去了。紫旒忽然想起月梅那裡,還欠著二百元,不如先去還了,取回那張官照。於是點了二百元票子,帶在身邊,先到梅裡去。入得門時,誰知月梅不在家,說是到姐妹人家吃喜酒去了,只有月梅的娘,陪著五少大人在那裡。
紫旒道:“前承五少大人寵召,當即遵命到蘭芬處,誰知趨謁過遲,虎駕先出。昨
到公館叩見,又值公出。不期今
在此處相遇,不知有何明諭?”五少大人想了一想道:“是一件不相干的事,我此刻也忘了,等想起了再談罷。”紫旒見月梅不在,五少大人又在那裡,不便和他娘
涉,只得敷衍了五少大人一會,別了出來。
一雙腳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花錦樓處,無非是嬉皮笑臉的鬧了一陣。花錦樓道:“明就跑馬了,我的馬車錢還沒有呢!”紫旒道:“跑馬有什麼好看。不過出去給人家看看罷了。”花錦樓怒道:“自然我是要出去吊膀子(吊膀子,眉目挑逗之意,津滬一帶均有此諺),你前天在張梅卿家,一場和就輸了七百五,我此刻要問你借兩塊馬車錢,還不曾開口,先就推三阻四了。”紫旒道:“奇了!又是那個耳報神報的信?”花錦樓道:“你伊老爺是個闊客,那個不知!一舉一動,自然有人看見。”紫旒道:“你只管去看,我代你開銷車錢便了。”花錦樓道:“我不要,你只給錢,我自己去。”紫旒無奈,取出那捲票子,點了五十元給他。花錦樓瞥見
的一卷鈔票,便撒嬌撒痴的不依,一定要了一百元才罷。紫旒又惦記著那對珠花,便走了出來,坐了車子回去。下了車子。
恰好碰見陳雨堂從裡面出來,一見了紫旒,便道:“好,好,好,你回來了,我正要找你有要緊事呢!”紫旒道:“又是什麼事,這等慌張?”雨堂道:“不,不,不,是一椿正經事。”兩個一面說話,走入了門,只見書房硯臺底下壓著一張條子。雨堂道:“你,你,你看,我,我,我還留下條子給你呢,你看罷,省得我再說了。”紫旒看時,仍是為收繭子的事,要惜五百元做本錢的話。
便道:“你總是這等胡鬧,我何嘗有什麼錢?你不要看得我很闊,我一向都是在這裡移東補西,內裡頭的虧空,不能告訴你。”雨堂愕然道:“我總不信你是空的。”紫旒道:“你不必問我空不空,我給你一樣東西看,你便知道。”說罷:在屜裡取出一個護書,打開給雨堂看。
原來是一疊十多張當票,內中還有一張當九百文的。雨堂看得不勝詫異,搭訕著說道:“不料紫旒果然是個空架子。”紫旒還在那裡一一的翻給他看,一面說道:“並且我輩讀書出身,身邊大小總揹著一個功名,總要設法個把差使,為什麼要學那市儈行為,與小民爭利呢?”一言未了,外面家人引了蕭志何進來,此時正是放滿一桌子的當票,都被志何看見了,紫旒連忙用言掩飾。不知他如何掩飾得來,且聽下回分解。***原來伊紫旒的待人接物,處處不同,他對了陳雨堂等輩,雖是裝窮。對了五少大人、貽敬曾、蕭志何等,又必要鬧闊。
此刻無意中被志何看見他一大堆的當票,如何不惶悚?論他的當票,自然總是他未撈著喬子遷的四千以前當下來。這兩天又忙著碰和吃酒,未及取贖的,自不必說。
虧得他偏有許多急智,看見志何進來,一面招呼,一面向雨堂遞個眼,一面讓坐,一面從容收拾那當票,仍舊疊起來壓在硯臺底下,笑對志何說道:“我說一個人總不要去嫖,一犯了這個字,憑你飛天本事,總要變了冤大頭的。你看這一疊當票,我又逃不了要冤一遭。”志何道:“為什麼呢?”紫旒道:“方才到花錦樓處坐了一坐,她便
給我這一大疊,說明天要去看跑馬了,她的什麼密行棉襖咧,珠簪子咧,珠押發咧,都在這裡頭,要我代她取贖,你道冤不冤?”志何笑道:“只要有了這個
情,也不算什麼。”三個人談了一回,不覺天
已晚,雨堂辭了先走,紫旒送他到門口,悄悄地說道:“你說難不難?
我和你是生平第一知己,所以盡情披,卻不料被他走了來,不得不撒一個謊。我的窮只可為知己者道,又豈可叫他們泛泛
情的知道呢?”雨堂是個率直人,便連連道是。紫旒送了雨堂出去,回身入內招呼志何道:“天
不早,我們到一個地方去坐坐,再到一品香吃飯罷。”志何道:“先到那裡呢?”紫旒道:“也是一樁冤事,張梅卿明天看跑馬,缺少一對珠花,要我代她借一對用,你想這樣東西到那裡去借?又是個情不可卻的事,只得拿內人的一對去給她戴兩天。”說著,拿出珠花給志何看。
志何道:“難得尊夫人這等賢慧。”紫旒笑道:“只騙她說朋友人家借去照樣穿的,那便告訴她借給梅卿?”說著,袖了珠花,和志何一同步行到張梅卿處。
張梅卿自然是笑語承。紫旒取出珠花,遞過去。梅卿打開匣子看過,不勝歡喜,嘴裡不住的千恩萬謝。
恰好房裡的丫頭阿巧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了道:“噯呀,可是伊老爺送的?”梅卿道:“是。”阿巧又問紫旒道:“伊老爺,可是你送的?”紫旒笑道:“是借給她戴兩天的。”阿巧道:“我不信,一定是伊老爺送的。”紫旒只含笑不答。梅卿道:“你管他送也罷,借也罷,我只有得戴便是了,蕭大人、伊老爺只怕沒吃晚飯,你去拿筆硯來,請兩位點菜,就在這裡便飯罷。”紫旒道:“不必了,我們到一品香去。”梅卿道:“又是誰請客?”紫旒道“不是誰請客,我們兩個去吃晚飯。”梅卿道:“這又何苦?其實那兩樣大菜也吃膩了,就在這裡罷。”紫旒無奈,便隨意點了幾樣菜。梅卿又代阿巧說:“蕭大人、伊老爺都是要吃外國酒的,拿摺子去到一品香要一瓶頂好的金頭香檳酒來。”阿巧答應去了。
梅卿又追到房門口,咕噥了兩句,方才回來應酬蕭、伊二人。過了一會,酒菜來了,阿巧調好坐位,梅卿讓二人入座。紫旒看時,只見除了點菜之外,多了一大碗清燉魚翅,一小碗雞粥燕窩。紫旒道:“這未免太費了!隨意吃點飯,何必這個?”梅卿笑道:“不成敬意的,請罷。”於是殷勤勸酒。二人飯罷,略坐一會,便一同出來,志何道:“我說張梅卿是一個張飛,何以能如此之大名鼎鼎,原來應酬工夫極好。”紫旒道:“何以見得她是張飛呢?”志何道:“《三國演義》話說,張飛豹頭環眼,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梅卿唱起來,豈不是聲若巨雷?她那一派行動,說她勢如奔馬也不冤枉。至於她那副尊容,這豹頭環眼四個字,更是確切不移的了。”紫旒笑道:“這未免過於形容了。”說罷大家一笑分散。到了次
,便是寓滬西人賽馬之期,俗話就叫做“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