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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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黎曼猜想也是個偉大的東西。雖然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寫了什麼東西,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第一行公式是數論的基礎,也就是所謂的素數定理。而第二行,是H.von科赫於1901年基於黎曼猜想成立的條件下,得到的一個更確的素數分佈公式,而這條公式雖然不一定會被寫在教材上,但已經被用了一個世紀。”
“類似的例子如果讓我板書,我能寫出十個以上,因為實在是太多了。”
“至於寫下這兩條公式,只是想科普一些常識的東西。”
“即,對於一個大概率成立的猜想,數學界普遍的做法是先拿來用。怎麼用呢?在論文的開頭,先假設黎曼猜想成立,然後再開始巴拉巴拉……”
“至於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主要便是為了回答伊諾克教授的論文。他在論文提出了一個相當‘新穎’且很有意思的觀點,在黎曼猜想成立的條件下,圍繞ζ函數構建的素數分佈體系下,哥德巴赫猜想成立,或者說是真命題?”說到這裡,陸舟停頓了片刻,笑了笑繼續說道。
“之所以說他的觀點很‘新穎’,因為截止到2016年為止,這一個世紀以來大家不是沒考慮過這種情況,甚至事實上哈代和李特伍德便在20年代證明了,在假設廣義黎曼猜想成立的條件下弱哥德巴赫猜成立。”
“但注意!我說的是廣義黎曼猜想,也就是俗稱的GRH,和縮寫為RH的黎曼猜想,完全是兩樣東西。”臺下的人面面相覷,顯然並不理解其中的意義。
既然如此話,不就等於說廣義黎曼猜想能證明弱哥德巴赫猜想嗎?
然後發散思維一下,各自刪掉一個單詞,黎曼猜想便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其實並非如此。
至於為什麼,通俗點講,這大概類似於用牛頓運動定理去算光速下物體的質量,稍微懂一點點的人都知道這有多滑稽。
說到這裡,陸舟笑了笑。
“要說GRH和RH的區別,光看維基百科的話確實容易混淆,而這也確實難倒了不少民科,所以還是得迴歸課本或者論文。通俗點講,GRH便是將討論對象,從黎曼ζ函數變成了更具廣泛的狄利克雷L函數。”
“概念的問題沒什麼好說的,非要說‘體系’的話,也只有狄利克雷L函數,勉強可以和弱哥德巴赫猜想搭上邊,甚至可以從概率角度上證明哥德巴赫猜想……但前者,也許你們領悟不到笑點,確實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東西,任何對數論有所瞭解的人都會知道。”
“哪怕,僅僅是對數論史有所瞭解。”頓了頓,陸舟將語氣放緩了點,慢悠悠地繼續說道。
“值得玩味的是,20年代是哥德巴赫猜想距離GRH最近的一次,但也是僅有的一次。因為不到20年,或者準確的說就在1937年,維諾格拉多夫和埃斯特曼就改進了圓法,在不借助廣義黎曼猜想,證明了‘充分大’的條件下,弱哥德巴赫猜想成立。”然後到了2012年,“什麼都會一點”的陶哲軒,證明了“奇數都可以表為最多五個素數之和”。
僅僅過了一年的時間,赫爾夫戈特便徹底解決了“弱哥德巴赫猜想”,將這個充分大縮小成了一個可以被計算的數字。
而這,都是完全脫離GRH得出的結果,更別說什麼RH了。
其實研究“數論史”不難發現,很多情況下一個定理的誕生,都是先由數學家A基於GRH或者RH成立,得出一個漂亮的結論1,引了大家的興趣。
然後數學家B出來,試圖證明結論1,可以不借助GRH獨自成立。如果證不出來,數學家C會考慮去證一個比結論1更弱的結論,在不假設RH成立的條件下,獨自成立。
當結論1、2、3……n出來了之後,大家一看,咦?發明的工具和建立的理論已經能把RH給證了,於是挑戰這一命題的人開始變多,克雷研究所大概也會把RH的懸賞換成GRH。
是的,被象的歷史就是充滿了套路。
但也正是在這樣的循環中,文明得以前進。
會不會有人把車倒著開,將一個已經和GRH撇清關係的東西,重新聯繫上?
emmm……
重複前人的工作雖然很有意思,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如果是一個學生這麼做了,大概會被教授用讚許的目光看著,值得鼓勵。但如果一個教授或者說學者這麼做了,大概會被同行用關愛的眼神看著。
“黎曼猜想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也許未來克雷研究所會給伊諾克博士一個他期望的答覆,但這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僅以通俗的語言,闡述了黎曼猜想和哥德巴赫猜想之間的關係。”陸舟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這還不夠通俗,我還能說的更通俗點。”
“黎曼ζ函數中的素數是用來乘的,而哥德巴赫猜想中的素數是用來加的!”這種說法不夠準確,但一定足夠形象。
臺下的聽眾們會心一笑。
這樣一來,確實好理解了許多。
說到這裡,陸舟停頓了片刻,笑著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麼說哥德巴赫猜想沒有黎曼猜想重要,因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素數就是用來乘的!與此同時,這兩個命題並不等價,甚至完全不在一個‘體系’。這不是我的一面之詞,哪怕你不懂RH和GRH的區別,你也應該清楚,維諾格拉多夫在證明三素數定理時究竟幹了些什麼。”
“而這,就是你們要的乾貨。”臺下鴉雀無聲。
看著那一雙雙被說服的眼睛,陸舟知道已經差不多可以開始收尾了,便用娓娓道來的聲音,為自己的報告會做了一個總結。
“有些概念的東西,不是一句體系就能繞開的。整個數學都籠罩在皮亞諾公理的‘體系’之下,但不是所有問題都像皮亞諾公理一樣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當你真正瞭解它,你會發現明明是‘1+1’,但‘1+1’和‘1+1=2’說的其實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明明都是‘素數’問題,甚至都涉及到‘分佈’,但兩者八竿子打不著邊。”
“至於說到我自己,絕對談不上什麼偉大。我不過是站在了無數巨人的肩膀上,才看到了現在的風景。陳老先生對大篩法的貢獻自不必提,在伯克利分校和陶教授的討論也對我受益匪淺,赫爾夫戈特的論文更是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們都是歷史的功臣,雖然被歷史記住的可能只有一個名字。但他們的工作,不是短短3小時就能概括的,因此,我也衷心地謝他們。”
“雖然完成這篇論文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但具體的工作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但他儘可能地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