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劉表暴斃荊州歸降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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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巽有疑慮:“大公子那邊怎麼辦?他還不知先主過世。”蒯越早有算計:“可將先主成武侯的印璽送給他以安其心,暫且也不提投降之事。”其實他也想把劉表過世之事對劉備隱瞞,但劉備駐軍的樊城與襄陽近在咫尺,出喪這麼大動靜,想瞞也瞞不住,只能在投降之事上做文章。
“是。”傅巽、王粲也去了。
蒯越又出支令箭,這次卻不似剛才那麼果斷,想了半晌又慢慢
回箭壺,抬頭問:“宋仲子先生來了嗎?”
“屬下在。”一位年近六旬的長鬚文士從人羣中擠出來。
宋仲子名宋衷,是荊州大儒,曾校注《周易》《法言》,修撰《五經章句》,他許多門生都在州中供職,還有人自蜀中千里迢迢跑來求學。劉表雖任命他為從事,卻是為了自抬身價,從不勞他辦事。
“宋先生,有件事想請您辛苦一趟,但可能會有危險。不知您是否願往?”蒯越十分客氣。
“異度何必客套,上支下派理所應當。”
“好。”蒯越拉住宋衷手腕“咱到後堂去,我詳細告訴您。”蒯越這一走,剩下的人更無所顧忌了,降曹已成擺上桌面的話,甚至有人把喪服都了,開始討論曹
會給他們什麼官,在襄陽的產業該如何安排。頓足捶
已變喜笑顏開,痛哭
涕化作彈冠相慶…
劉備南逃劉備駐軍的樊城位於漢水北岸,是南陽郡鄧縣轄下的一座小城,但此城與襄陽隔水相峙,是拱衞荊州核心的軍事要地。而劉琦駐軍的江夏雖然離襄陽較遠,但處於漢水、長江匯處,是防衞孫權的衝要所在。這兩處一個在北,一個在東,但有了漢水溝通就能聯為一體,無論哪邊出現危機,另一邊都可以憑藉水路及時增援。
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如果樊城與江夏的守軍立場轉變,也可以兩路配合威脅襄陽。所以諸葛亮為劉琦獻計出鎮江夏之後,劉備也很適時地提出移駐樊城。這樣對外而言便於防禦曹、孫權,對內也是因為劉表命不長久,一旦他撒手歸天,劉備可以打着幫劉琦爭位的旗號雙管齊下爭奪襄陽,進而反客為主控制荊州,實現諸葛亮所謂“跨有益荊,保其巖阻”這一設想的第一步。所以從表面上看,劉備主動棲於劉表監視之下,實際卻大有玄機。但他萬沒想到,最不利的情況出現了——曹
南侵,劉表猝死,遠憂近慮同時發生。
曹的奇襲打亂了南陽部署,緊接着,潁川七軍也跟着大舉進犯。堵陽失守,博望失守,西鄂失守,宛城被圍…不利的戰報接連不斷傳至樊城,大批難民也似洪水般湧來。襄陽方面蔡瑁、蒯越已將劉表下葬,擁立劉琮繼任鎮南將軍、荊州牧,分給劉琦的只有一個成武侯的空頭銜;劉琦聞訊大怒,擲印於地,點齊人馬要與兄弟拼命,但還沒離開西陵就接到奏報,曹
別部已
近江夏郡界,劉琦自顧不暇只能作罷。
劉備陷入兩難的抉擇——北上救援難度很大,南陽兵敗如山倒的態勢已經出現,而且也沒接到劉琮的指示。若撕破臉面南下奪襄陽,沒有劉琦配合,自己這一萬多兵很難成功,就算僥倖拿下城池,來得及穩定人心,抗拒曹嗎?劉備與諸葛亮商議良久得出一個結論,當前唯一出路只有摒棄私念,與劉琮、劉琦團結起來,以漢水為屏障阻擋曹
。若不把外敵遏制住,誰的
子也好過不了。
劉備立刻行動,一方面遷移新野的士兵、百姓到樊城,準備憑水戍守;另一方面給劉琮寫信,進獻禦敵之策;又派徐庶去把屬下家眷接到軍中,防止被曹軍虜獲。可發往襄陽的書信如同石沉大海,劉琮沒有絲毫反應,大敵當前也不知荊州眾臣忙些什麼,竟對惡化的局面置若罔聞。他左盼右盼終於盼來了宋衷,但帶來的並非禦敵命令,而是塌天噩耗——劉琮已暗中降曹,命劉備解除防衞準備繳械。
普天之下任何人都可以降曹,唯獨劉備不能。他當年在徐州舉兵叛曹,又參與了“玉帶詔”之事,若再落到曹手中,焉有活命之理?劉備聞聽此訊猶如五雷轟頂,愣了片刻繼而暴跳如雷,指着宋衷鼻子吼道:“你等豈能如此行事?既有降意就當速告我知,如今大禍臨頭才告訴我,你們安的什麼心啊!”宋衷眼裏的劉備素來是風度翩翩舉止瀟灑,哪見過他如此暴怒的一面?哆哆嗦嗦道:“還請玄德公體諒。主公和蒯異度命我轉告您,他們會替您在曹公面前美言,一定…”
“住口!”劉備不容他説下去“叫我降曹?還不如干脆斬了我,把腦袋給曹賊送去!”宋衷見他鬚髮皆張,額頭的青筋都迸起來了,嚇得連連後退,一不留神摔了個仰面朝天。
劉備兀自不饒,從親兵手中搶過把佩刀,躥過去攥住宋衷衣領,將刀壓在他脖子上:“宋衷啊宋衷,你分明是來給我‘送終’的!我先殺了你,然後再跟曹軍拼命!”宋衷一介文人,驚得魂飛魄散,躺在地上體似篩糠:“將軍不可!將軍饒命!此乃蒯異度所謀,與我無干吶!”諸葛亮就在旁邊站着,一見劉備要殺宋衷,趕緊勸道:“刀下留…”話未説完就見刀光頓閃,咔哧一聲剁了下去。
宋衷一聲慘叫把眼一閉,卻未到絲毫痛楚,睜眼再看——原來刀尖擦着自己耳
子
在地上。
劉備生氣歸生氣,心裏卻不糊塗,起身了口
氣:“殺了你也難消心頭之恨。似你這等賣主求榮、貪生怕死之輩,我還嫌你髒了我的刀呢!滾!”
“謝將軍不殺之恩…”宋衷也顧不名士得做派了,連滾帶爬往外跑;到了外面顫顫巍巍半天才跨上馬,也不管手下隨從,抖動繮繩飛一般逃出樊城。
劉備氣哼哼往榻上一坐:“事到臨頭才説話,還不如不告訴我,獨抗曹賊壯烈戰死也比這滋味好!”諸葛亮已想清楚:“説早了恐咱兵犯襄陽,説晚了又怕咱與曹軍衝突,得罪曹他們
後不好
代。派宋衷來報訊,就是算準了咱們不敢殺害賢士。這都是謀劃好的。”
“蒯異度老巨猾!”劉備恨得咬牙切齒。
“咱們不能坐以待斃。”諸葛亮二目炯炯表情凝重“樊城乃彈丸之地,又孤懸漢水以北,曹軍一到必敗無疑,得儘快轉移!”
“先生真給我面子,什麼轉移?不就是逃命嘛!”劉備半生奔忙坎坷極多,遭打擊也習慣了,忿恨了片刻又已坦然“把大家召集起來商量一下,看看還能往哪兒逃。”不一會兒工夫,關羽、張飛、趙雲、陳到、糜芳等將與諸葛亮、劉琰、糜竺、孫乾、簡雍等謀士齊聚一室,生死關頭但求同心同德,劉備甚至允許魏延、薛永、士仁等下級軍官也參加會晤,還包括他前些年認的一個義子劉封。情況緊急來不及長篇大論,經過緊急商議,出現兩種意見:劉琦佔據江夏之地,麾下水陸兵馬一萬有餘,而且他已經與劉琮決裂,為今之計可以順漢水東撤夏口,與劉琦兵合一處共御曹。去那裏的最大好處是便捷,走水路也安全,即便曹
趕到樊城,沒有船也追之不及。
另一個地方是長江沿岸的江陵。荊州的輜重糧草大多屯在那裏,而且泊有不少戰船。如果能佔據江陵搶到物資,不但能武裝更多軍隊,還可切斷南北荊州的聯繫,扼制曹的勢頭。但好處越大風險越大,從樊城南下江陵要走五百里,這一路盡是沼澤、山嶽、河汊。劉備的部隊不多,算上剛從新野轉移來的也還不到兩萬。倘若曹
聞知消息追擊於後,情勢萬分兇險。
又是兩難抉擇,劉備決定取其後者:“無論江夏、江陵都是權宜之計,即便順利達到也僅是逃得活命,如何抗拒曹才是癥結所在。江夏畢竟在劉琦手中,咱們去了不過兵合一處;若為
後抗曹着想,拿下江陵便多一份實力。再説南下渡河先過襄陽,倘能見到劉琮勸其回心轉意,趁曹
大意之時予以突襲也可扭轉局面。”其實他自己都覺這想法有點兒天真,但事到如今再渺茫的機會也要嘗試。
商議妥當馬上行動,樊城所有兵馬立即開拔,將士們亂亂哄哄還未及登船,徐庶回來了,不但帶來了眾將家眷,還有一羣自願相隨的百姓。劉備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軍中夾雜的百姓太多了。他們有自願投軍保衞家鄉的,但更多是南陽逃難而來,闔家帶口扶老攜幼。要遠奔江陵,帶着這些人怎麼快得了?
果然,渡河伊始就出問題了。本來關羽統帶的船隻就不多,士兵和輜重尚要往返數次才能渡完,現在又添了這麼多百姓。有些人逃難恨不得連房子都搬走,米缸、鋪蓋卷、頂門槓,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孩子哭大人鬧,漢水兩岸吵吵嚷嚷人聲鼎沸。劉琰陪劉備先行渡河,看着混亂景象,不焦急道:“如此磨磨蹭蹭,何
能到江陵?咱們不能帶百姓走!”劉備心下矛盾——帶着百姓有利有弊,到江陵後要武裝更多軍隊,難民就是最便利的兵源;可這些難民良莠不齊,老弱婦孺不但打不了仗還會拖累隊伍。可這一時半會兒哪能分得清楚?他思慮半晌,最後決定:“先把他們渡過漢水,願意跟咱走的帶着,不願意的留在襄陽,我也算仁至義盡了。”眾將及家眷渡完,劉備不再等候,留下關羽繼續轉運百姓,自己率領兩千
兵奔至襄陽城下。但見四門緊閉吊橋高懸,城頭甲士密佈,旌旗招展,強弓硬弩預備妥當。宋衷一回來,這邊就做好準備了。
劉備見此情景甚是寒心——一則為自己謀劃不周未能奪取襄陽;二來倒也為劉表叫屈,機關算盡防人一世,想不到屍骨未寒蒯蔡就拿他地盤送了人情。局勢未明劉備不敢貿然靠前,提了口氣放聲喊道:“城上兄弟替我稟報一聲,末將劉備求見鎮南將軍!”話音剛落就見門樓上閃出員小將,氣勢洶洶耀武揚威:“大耳賊!你死到臨頭,難道還想賺取襄陽嗎?”劉備認出是張允,知他是蒯蔡一黨,恨得牙癢癢卻不能翻臉,強壓怒火道:“張將軍莫要誤會,我有一言需上達主公。”張允一陣冷笑:“你反覆無常妖言惑眾,休想再見我家主公!識相的話趕緊走吧!”劉備聽他坦言“我家主公”儼然已不把自己當荊州之將,怒氣已頂到了嗓子眼,打馬揚鞭來到護城河邊:“姓張的!你若疑我
奪襄陽,何不放箭
我?我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告知主公,這不單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荊州上下所有軍民百姓!”張允
厲內荏,被他大義凜然的氣魄震住了,竟不敢傳令放箭,猶猶豫豫道:“你、你到底想説什麼?”魏延、劉封等小將唯恐城上突施暗算,趕緊領兵湧過來,把劉備護在垓心。劉備朝上嚷道:“昔
劉荊州單騎赴任,誅蘇代,殺貝羽,抗袁術,戰曹
,收納避難賢才,厚待豪傑之士,殫
竭慮受盡辛勞才打下這片基業。你等身受託國之任,當此危難之際該齊心協力共御外敵,豈能背信棄義獻家邦於他人?”劉備雖然幾易其主,畢竟生
桀驁
懷壯志,這幾句乃是由衷之言,故而慷慨
昂情真意切“若以末將之意,當請主公與大公子重歸於好,兄弟合力共據江沔,咱們這些將領身先士卒竭力而戰,荊州還可保全。敵人遠道而來必不能久,若能東結孫權,西聯劉璋,豪傑之兵齊會荊楚共擊曹賊,天下之事尚未可知也!如此不戰而降,何顏面對故去先主,何顏面對三軍將士,又何顏面對荊襄九郡的父老鄉親…”城上士卒也都是荊州人,這些天變故甚多他們也預
到有事兒,但只是遵令而行並不多問,直到現在才明白張允這夥人原來要降曹,立時亂哄哄議論開了。張允眼見軍心不穩,不敢讓劉備再講下去,喝止道:“住口!曹
乃是當朝丞相,代天子徵四方,降之未為不正。你本曹營叛將,自知不保,顛倒是非蠱惑人心!速速給我離開,再要多言本將軍不客氣了。”劉備罵道:“宵小豎子不足與謀!我要見少主!”
“主公豈能見你?”張允大吼道“我念在同僚之情才放你走,若再不走我便放開弔橋出城一戰,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其實這是威嚇之語,城中是有些兵馬,他卻不敢出來爭鬥——只因調將密令發出後有幾路將校拒不服從,其中文聘擁兵數千,就屯駐在襄陽東北十餘里外,音訊不通未知敵友,倘與劉備串通一氣,趁兩軍戰之際襲入城內,立時禍不可解。哪敢隨便開門?
正在這時又聞人聲鼎沸,渡過漢水的百姓一窩蜂湧到護城河邊,男女老少嘈雜嚷着:“快開城門啊…放我們進去…曹兵就快殺來了…”他們還不知劉琮降曹,以為襄陽可以躲避曹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