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無情的休想遇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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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樓頂層閣樓雅間,美人款款撥琴絃。2然而讀着曲詞的人卻不是她,而是遠遠端坐在珠簾後的一個男子,依稀身形高大,四平八穩,天然帶着一股讓人不敢仰望的威勢。
“沒錯,這是她的筆跡,尋狗啓事…呵呵…”這人玩味的低笑了一會兒,又輕輕喟嘆:“看她詞裏的意思,看來婚姻並不如意,不知她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人…”他看到“尋狗啓事”就知道是冷知秋的手筆,因此有心為難她的公公項文龍,想探探她夫婿家的底細,於是叫玉仙兒故意給項文龍出題。
沒想到項文龍看上去滿腹詩書,卻死活不肯答應,這倒頗讓他疑惑。最後陰差陽錯,竟然變成了冷知秋的詞稿。
“無情的休想遇多情”這一句看在眼裏,他忍不住皺眉。
“主上認得這作詞之人?”那美人就是望月樓的花魁——玉仙兒。
她停下撥動琴絃的纖指,蛾眉微挑,畫着重彩的眼眸嫵媚橫波,風情萬種。
“一面之緣罷了。你手裏那本寒山寺如意禪師的‘金剛經註解集’,便是她抄寫的。”簾子後的人聲音淳厚深沉,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情緒。
玉仙兒怔了一下,輕輕哦一聲,又開始撫琴。
“主上打算今晚就走?”
“不,明再走。”這是臨時改變的決定。如果沒記錯,冷知秋是正月十五完婚,明天應該是回門歸寧的
子,他想遠遠看一眼,如果她的夫君不好,他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一道黑影閃入簾後,附在他耳邊低語:“皇上病危了…”搭在太師椅扶手上的勁瘦十指頓時收緊成拳,指上纏繞的一串念珠也被那力道掐斷了,珠子滾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鈍而圓潤的輕響。夾答列曉玉仙兒抿緊瓣,指尖音符未停滯,眼角目送珠簾後人影晃動,隨即消失,空留下隱約檀香,不知是地上的念珠,還是那已經離去的人,留下虛無縹緲不可捉摸的一縷香?
——正月十八,冷知秋心情愉快的起了個大早。
今天回東城孃家,她快樂得就像即將出籠的小鳥,就連婆婆項沈氏似乎也變得和藹可親,言語温柔。
“那個知秋啊,回去多住幾天,陪陪你爹孃,這兩天委屈你了。至於孔令蕭,他是寶貴的朋友嘛,又是親家公的救命恩人,你婆婆我自然不會怠慢他。”想怠慢也怠慢不了。人家自己請好醫護和僕婦,照顧的無微不至,還有個項寶貝鞍前馬後、隨叫隨到,這個項家大宅,他才是主子,項沈氏和項文龍快成客人了!
項沈氏忍着一肚子火,勉強對兒媳婦擠出笑容。
冷知秋高高興興答應了,在前堂等着弟弟冷自予來接她。
門外一隻茸茸的大腦袋慢悠悠探出來,在門
四方的亮光背景中,留下一個“沉
”的剪影。大嘴巴一開,吐出一截軟軟的舌頭。眼珠子一轉,瞅着裏面的冷知秋,盯住不放。
這小英子!
剛逛完青樓,泡完狗母“女朋友”被強行拉回家捱了一頓罵,蔫了沒多久,似乎又慢慢恢復“壞狗”本,知道家裏誰最怕它,它就伺機候着。
這會兒,堂屋大廳裏只有冷知秋一個人,它堵在門口,美人在裏面怯怯的瞪着它,坐立不安的樣子讓它心情大好,懶洋洋張開血盆大口打哈欠,誒,今兒天氣很不錯哦。
“汪——!”乍然響起的犬吠,把冷知秋嚇了一跳,忙縮到椅子背後去。
卻見從門外腳步輕盈的走進一個人,細瘦的身條,青灰布衣棉襖,青灰
的雙耳帽壓得有些低,更襯得一張尖瘦的臉蒼白得發青。
原來是冷自予。
才兩三天未見,這少年似乎又瘦了些,神也越發陰鷙內斂。
“弟弟。”冷知秋舒了口氣,從椅子後出來。
冷自予垂着眸子,不應她。
他先去見了桑柔,桑柔躺在牀上咳得眼淚汪汪…所以,此刻他沒有衝上去揍冷知秋這個“姐姐”已經算他剋制了。
“我們回家吧。”冷知秋被他的沉默得有些掃興。
走過冷自予身旁,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雙肩,用力扣住,壓着聲音咬牙道:“不許欺負桑姐姐,否則,我就揍你!”冷知秋驚詫得都沒顧上肩膀上的疼,怒道:“你説什麼?你聽到了什麼?竟敢這麼和姐姐説話,鬆手!”小英子“嗷嗚”一聲叫得傲嬌,不知怎麼回事竟闖到了冷知秋腳邊,繞着她打了一滾。
“啊!”冷知秋驚叫着一把抱住冷自予的往後躲。
“自予…”冷自予了口氣,回頭看向那張花容失
的小臉,眼淚即將掉下來的樣子。他抿緊
,怒氣下繃緊的雙臂慢慢鬆弛——她是在危險下全心信賴他的“姐姐”!
他的心軟了一下。
“走吧,我帶你回家。”一聲悶葫蘆般的招呼,仍然是少年變聲期後的奇特喑啞。
姐弟倆離開項宅,小英子失望的追到大門口,嗚嗚着趴在地上爪子。
——冷景易特地派的轎子接女兒回門。
一到念奴巷冷家老宅落轎,冷景易夫婦早就等在門口盼了許久,冷劉氏兩隻眼睛紅通通的,也不知哭過多少回,看到女兒,眼淚又關不上閘門,迸湧而出。
“兒啊,我命苦的兒啊。”冷劉氏抱住女兒就嚶嚶不止。
冷知秋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命苦的,今天本來是個高興的子,她一大早的好心情,快要被冷臉相對的弟弟和哭天抹地的孃親給消磨殆盡。
“娘,知秋毫發未損,吃得飽睡得香,哪裏命苦了?”一聽這話,冷自予就皺眉。你是毫髮未損,桑姐姐卻被你害得病成那樣;你是睡得香,桑姐姐卻吹了一整宿的寒風!
冷景易負着手,繃着下巴就問:“你孤身一個人回什麼門?給人笑話!項寶貴到底什麼時候回蘇州?”冷知秋知道父親這兩天肯定沒少生氣,可這怨誰呢?
“知秋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想了想,轉頭問:“自予,項寶貴什麼時候回蘇州,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