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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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上書遞到通政司,當天下午宮內便傳下話來,陛下留中了。
夏時安一不做二不休,將上書全文刊登在江南學派控制的《江南學報》上,文章一出,天下譁然。百姓們議論紛紛,軍隊保持沉默,內閣保持沉默,太平學派、江西學派、北方學派均保持沉默,就連江南學派的宋濂、劉基、胡從憲等大佬也保持沉默。但是還是有些人跳了出來。江南學派翹首之一桂德撰文力這份上書。
有了身為太子東宮老師之一桂德的支持,夏時安等人當即覺得桿子硬了許多,開始四處串聯,不少南京大學、國史館的學子們紛紛響應。
十月初四,夏時安與一百二十三人聯名再上書,這次上書的言辭就更加犀利,把一干武將説得極度不堪,好像都是些打仗靠運氣,搶掠靠實力的鄙武夫,而且個個不遵王法,以私慾己利為重。上書中甚至提到要殺一些不法的武將,以正國法,以彰正氣。
此上書遞進通政司自然又被留中,但是夏時安將其文發表之後,頓時掀起更大的波瀾。軍方開始忍不住了,南京陸軍軍官學院和海軍軍官學院聯名上書,歷數明軍自定遠營成軍以來立下的赫赫戰功,言明現在的大明軍隊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是大明皇帝陛下最忠誠的軍隊,也是保衞大明的柱石。他們要求嚴懲那些造謠生事,誹謗誣陷之人。
夏時安當即撰文回應,説他沒有指全體大明軍隊,大明軍隊絕大部分是好的,他要指責的是少數不法將領,也指出他要求改制的只是現在權力太大的軍隊系統,防止武將擅權自重,危害社稷。文中夏時安還隱隱指出,軍中有兄長執掌軍樞十數年,弟弟在外統領大軍,這是前所未有之事,如此權臣,恐怕會造成盛唐節度使的覆轍。
雙方吵得不亦樂乎,劉浩然讓內閣和樞密院下了一道諭書,説現在天下還沒有平定,大明還沒有到馬放南山,兵刀入庫的地步,而且大明將士都是忠君愛國之人,皇帝陛下深信不疑這一點。
可是劉浩然沒有親自出面説這些話,被夏時安等人看做了另外一種意思。
經過商議串聯,十月初十,夏時安帶着一百六十九人到通政司門口“宮“,他們跪倒在那裏,痛聲疾哭,哭訴自己的一片忠心,哭訴皇帝陛下被淮西集團武將文官聯手矇蔽,甚至“挾持”他們準備用一片丹心哭醒皇帝陛下,哭醒天下人。
鬧了一個上午,不少南京市民、學子聞訊趕來圍觀,現場揚起了沸沸揚揚的議論聲。而夏時安聽在耳中,心中得意非凡。
他一直認為現在已經天下太平,巴蜀、雲南只不過是偏遠之地,只需傳檄便可平定。現在皇帝陛下一定會考慮到如何裁減文武重臣的權柄,尤其是武將們手裏的兵權。據他讀史書的經驗,他認為沒有哪位開國皇帝能夠手下武將還將軍隊牢牢地握在手裏。而大行封賞在他看來,是“杯酒釋兵權”的開始。自己這麼一上書,豈不是正中皇帝陛下的心意。只要這次投機中了,以後定是平步青雲。
可是他這位江南名士沒有仔細研究過大明軍制,完全不知道按照現在這一套與此前完全不同的新軍制,大明陸海軍沒有被將領控制着,而是牢牢地抓在劉浩然的手裏。軍方、內閣等眾人都清楚這個內情,所以也就不出來湊熱鬧了。
過了一會,通政司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裏面走出了一行人。
終於開門了,夏時安暗中得意,連忙打足神準備與通政司出來的官員好好理論一番,闡明自己的“高見”以達上聽。
可是他剛一抬頭,卻看見為首者正是大明皇帝陛下劉浩然,一時啞然,一肚子的話都説不出來了。待到眾人都低首行禮,他才醒悟過來,連忙跟着行禮。
劉浩然揮揮手,左手拿着兩份上書,徑直走到夏時安跟前。
“你就是領銜上書的夏時安。”劉浩然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夏時安的後背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陰冷。
“回稟陛下,正是臣下!”劉浩然一直默然地盯着他,夏時安低首着頭,漸漸地覺到自己像是被一隻暗中藏在草叢裏的老虎給盯住了一下,想掙扎一下可是全身力氣像是被
走了一般,只得繼續站立在那裏。
“我倒想看看滿腹錦繡文章,卻一肚子私慾小利的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劉浩然這話一出口,夏時安額頭上的冷汗悄聲地出來了,連忙跪倒在地,大聲分辨道:“陛下,臣一片赤心…”
“一片赤心?”劉浩然斷然地打斷了夏時安的話“你乃出使漠北的奉詔正使,就算是事有變故,那也是為國殉職,可是常將軍護住了你,讓你這個江南名士保住了一條命。可是不以為報,反倒惡言相
,以怨報恩,這就是你謙謙君子的為人處事?”
“陛下,臣只是以事論事,以公為重。”夏時安結結巴巴地繼續分辨道。
“以事論事?當時是什麼情況?我軍不過六千,敵軍有四萬環視,稍有不慎便是滅軍之災?如此險境之中,談什麼仁義道德?當時是我活敵亡之爭,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身臨其險,難道看不到這一點嗎?不就殺了數千漠北寧頑不化的胡酋嘛,你就在這裏為他們鳴不冤?你是我大明的官還是漠北胡酋的官?”
“以公為重?我華夏神州淪陷殘胡,不是數十萬將士,數百萬勇士前仆後繼,灑熱血拋頭顱,你現在還是元胡的奴隸,哪輪得到在這裏大放厥詞!你在江南活得逍遙自在,飲酒作詩,沒有將士在北方浴血奮戰,你飲哪門子酒,做個的詩!”劉浩然越説嗓門越大,火氣看着就上來了,一連串的話把夏時安説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如何應答了。
“現在天下初定,蒙古殘餘彙集西北,虎視眈眈,試圖復辟,西南卧榻之側,依然有他人酣卧,你就急着要下刀子?你這是為公?你這是為私慾已利!你的小心思誰不知道,不就認為現在天下太平,我要杯酒釋兵權了?於是就趕緊湊過來投機!”夏時安被劉浩然一下子説中了心思,臉變得驟然蒼白,渾身上下開始打起擺子來。
“別人説這話我尚且能夠忍受,你去過漠北,知道那裏是如何的艱辛,我大明將士為了中原長治久安,數十萬將士在那裏苦戰了數年,十餘萬將士馬革裹屍,二十餘萬將士身受傷殘,連主將常將軍也是病死在前線。你瞎了眼,沒有看到啊!”劉浩然一聲怒吼,把夏時安幾乎嚇癱了,其餘一百多跪在那裏的學士們也是在那裏瑟瑟發抖。
“這些東西你看在眼裏,不為其念不要緊,你回來之後還帶頭挑事,抹殺將士的功勞,這些功勞不是憑嘴巴子吹噓來的,是將士是血和命換來的!你的命金貴,我大明將士的命就不金貴了?他們就不是娘生父母養的?他們就該去送死?放你母親的狗!”劉浩然越説越氣:“你這等忘恩負義,投機取巧,為私忘公的小人,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怎麼一腦子的狗屎!”説到這裏,劉浩然將手裏的上書狠狠地丟在夏時安的臉上,然後説道:“滾開,滾得遠遠的,看見你這種人我就覺得噁心!還有這些王八蛋,都給我叉走!”大內親軍齊聲應了一句,連忙上前,兩人一個,將這些人全部拖走。這些人大部分已經被劉浩然的怒罵嚇成了一灘軟泥,首當其衝的夏時安更是不堪,架着他的軍士們都聞到一股惡臭。
當下午,劉浩然連續下詔給內閣,夏時安、桂德等官員奪職,永不錄用,其餘學子全部開除學籍。
第二,樞密院代表軍方向按察院提起訴訟,控告夏時安、桂德等人對已故的常遇
元帥及數十萬北方將士的污衊、誹謗。
按察院經過兩審理,判處夏時安、桂德等具名的一百六十九人誹謗罪名成立,判處三月至三年勞役不等,並罰金若干。
一場風波迅速化為無形,幾天過去,事情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天夜裏,陶希言與胡從憲在家中飲酒。席中胡從憲“無意”中説道:“聽説陛下事前曾派人問過你對夏天平上書的看法?”
“是的。”
“不知惜辭是如何答覆陛下的。”
“我説常王是為軍務臨斷,又對臣有恩在身,臣不敢妄言。”胡從憲臉上出一絲笑意,這才是聰明人。此話前半句指明常遇
殺降沒錯,可那是行軍打仗,臨機處置,而且對陶希言有救命之恩,所以陶希言儘管站在理學仁德的立場上不同意他這一做法,但是由於前兩個原因就不好妄言。此答言就能向江南學派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是不同意常遇
這種做法,可人家是執行軍務,我一個文人不好説什麼,再説了,人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對恩人反咬一口。可是這話在劉浩然的耳朵裏卻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比接連上書抨擊常遇
的夏時安要知恩圖報的多。
“天平這次可真是有點冤。”胡從憲幽然地説道。夏時安也是他很看好的俊才,江南學派未來的擎柱,當時夏時安上書時,胡從憲也想附和,只是接到了宋濂、劉基的警告,這才暫時隱忍一二,準備等到事情明朗再出來呼應,誰知道剛開了個頭,就被劉浩然一頓罵就給輕鬆地平息下去了。
“冤,我看不冤,天平不識時務,是自找死路。”陶希言嘆息道。
“惜辭此言何意?”
“軍隊是陛下的柱石,天平妄想去動此本,不是自找死路是什麼?”胡從憲一時愣住了,默然想了許久才緩緩點頭。
而陶希言的心思卻飛到了兀魯回河畔,那直衝雲霄的高歌想起來還是那麼讓人熱血振奮。有這樣一支軍隊,陛下足有端立在雲霄之上,虎視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