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諸事分明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紅樓夢》書中亦只是實錄家庭瑣事，絕無傷時誨之病。卻多用移風易俗之法，故曰“賈雨村”云云，以因勢而利導而勸戒後生。總要引人看到收場處，才知結果識警戒。中間用“夢”、“幻”等字，卻是此書本旨，兼寓提醒閱者之意。

然而，書實以《紅樓夢》為最，描摹痴男女情，其字面絕不一字，令人目想神遊，而意為之移，所謂大盜不戈矛也。寶玉與金陵十二釵等紅粉佳人，男親女授，解衣入牝，合衾並枕，思之羨煞人也！

閨中韻事，雖盡其妙，世人卻難以知曉。為餉廣大讀者，後世紅學家多方求證。其中事蹟，散見於諸位大家名作。小可無才，不避簡陋，草作“金陵十二釵”之系列短篇如“櫳翠庵寶玉品茗問禪”、“賈寶玉行孝姨舅娘”閨閣閒情，完其備。

但此間軼事幾近荒唐，無據可考，與曹公雪芹之本意已相去甚遠。看官閱後，僅供娛樂，可一笑置之。卻說上回說道寶玉與薛姨媽幾番雲雨，股而眠。天微明，寶玉口中喏喏道:“壞了！壞了！”不知到底作何光景，且聽以下分解。＊＊＊且說寶玉夢醒來，方憶起次辰時父親要考問功課一事，平不磨槍，臨時也沒抱佛角，唬得心膽俱裂。不及梳洗打理，便蓬頭散發奔賈政書房而來。眾清客卻報，老爺已入朝面聖去了。

原來，賈政自元妃歸省之後，居官更加勤慎，以期仰答皇恩。皇上見他人品端方，風聲清肅，雖非科第出身，卻是書香世代，因特將他點了學差，也無非是選拔真才之意。

這賈政只得奉了旨，擇於八月二十起身。是拜別過宗祠及賈母，便起身而去。寶玉等如何送行，以及賈政出差外面諸事，不及細述。單表寶玉自賈政起身之後，每在園中任意縱遊蕩，真把光陰虛度，歲月空添。

寶玉等仍不過在園中嬉遊詠不提。這甚覺無聊，便往賈母王夫人處來混一混，仍舊進園來了，剛換了衣裳，只見三姑娘探的丫鬟翠墨進來，手裡拿著一幅花箋，送與他看。

原來竟是邀請大觀園眾人結詩社，旨在“宴集詩人於風庭月榭。醉飛盞於簾杏溪桃。”寶玉看了，不覺喜得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議。”一面說，一面同翠墨往秋齋來。

只見寶釵、黛玉、、惜已都在那裡了，眾人見他進來，都大笑說:“又來了一個。”寶玉道:“這是件正經大事，大家鼓舞起來，別你謙我讓的。各有主意只管說出來，大家評論。寶姐姐也出個主意，林妹妹也說句話兒。”寶釵道:“你忙什麼！人還不全呢。”一語未了，李紈也來了，進門笑道:“雅的很哪！要起詩社，我自舉掌壇。前兒天，我原有這個意思的，想了一想，我又不會做詩，瞎鬧什麼，因而也忘了，就沒有說。即是三妹妹高興，我就幫著你作興起來。

“黛玉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就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李紈道:“極是。

何不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倒雅？我已是定了‘稻香老農’，再無人佔的。”接下來，黛玉被封作“瀟湘妃子”寶釵封為“蘅蕪君”探封為“蕉下客”就叫作“菱洲”惜叫作“藕榭”寶玉道:“我呢？你們也替我想一個。”寶釵笑道:“你的號早有了。

‘無事忙’三字恰當得很！”李紈道:“你還是你的舊號‘絳花主’就是了。”寶玉笑道:“當不起，當不起！倒是隨你們混叫去罷。”黛玉道:“混叫如何使得！

你既住怡紅院，索叫‘怡紅寶玉’不好？”眾人道:“也好。”李紈道:“就是這樣好，但序齒我大，你們都要依我的主意，管教說了大家合意。我們七個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會做詩，須得讓我們三個人去。我們三個人各分一件事。

“探笑道:“已有了號，還只管這樣稱呼，不如不有了，以後錯了，也要立個罰約才好。”李紈道:“我那裡地方兒大，竟在我那裡作社，我雖不能做詩，這些詩人竟不厭俗，容我做個東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來了，還要推我做社長。

我一個社長自然不夠，必要再請兩位副社長，就請菱洲藕榭二位學究來，一位出題限韻，一位謄錄監場。既立定了社，便要立下章程。若違了罰約，一例清白處治。是這麼著就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驥了。”眾人均點頭稱是。惜本懶於詩詞，又有薛林在前，聽了這話，深合己意，二人皆說:“是極。”寶玉道:“既這樣，咱們就往稻香村去。”李紈道:“都是你忙。今不過商議了。

等我再請。”探道:“到底要起個社名才是。俗了又不好，忒新了刁鑽古怪也不好。可巧才是海棠詩開端，就叫個‘海棠詩社’罷，雖然俗些，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礙了。”寶玉與眾人都說好。

說閉，大家又說了一回閒話兒，各自散去。不在話下。閒言少敘，一正是李紉做東道，詩社聚會稻花村，勝者有獎，輸者受罰。

且說寶玉接書，便從怡紅院一徑踱來。徑自步出軒中，不覺天漸晚，仰見一輪皓月萬里無雲，光正皎，走過幾幢樓閣，但覺清風颯颯、暗香浮雲，心中嘆:“冬去幾時，忽爾來矣，人生幾何，須要及時行樂。”轉過山懷，稻香村黃泥院牆中，裡面數楹茅屋，外面卻是桑、榆、槿、柘各樹稚新條，隨其曲折，編就兩溜青籬。

籬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轆轤之屬。有幾百枝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寶玉且走且嘆，嘖嘖稱奇，真叫“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進得屋來，見得燈燭輝煌。

探、黛玉、、寶釵等，也都往那裡來。一則賞詩，二則便於會面。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餘者皆不過十七八歲，大半同年異月，他們自己也不能記清誰長誰幼，不過是“姐”、“妹”、“兄”、“弟”四個字，隨便混叫。

進入房中，不免推讓一回，大家歸坐，就聽李紈出題限韻。薛蟠之妾香菱卻上前，斟上茶來，又領著老婆子、丫鬟們灑掃庭除，並擦抹桌椅，預備茶酒器皿，原來李紈寡居多年，陪房的丫頭早打發散了，掌社做東，比不得往，平時又素不理俗務，正愁人手缺乏。

這香菱正苦志學詩，血誠聚，不敢十分羅唆寶釵，又遠避只知鬥雞走馬、尋花問柳的薛蟠，近便在李紉處幫忙，滿心滿意就近學詩，正得兩便。

只聽李紈道:“我就出題，限韻，惜監場。方才看見他們抬進兩盆白海棠來，倒很好，你們何不就詠起他來呢？”說罷，等便依令限韻出題。

侍書一樣預備下四分紙筆，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來，獨黛玉或‮撫‬梧桐，或看景緻，或又和丫鬟們嘲笑。又命丫鬟點了一枝夢甜香。

原來，這夢甜香只有三寸來長，有燈草細，以其易燼，故以此為限，如香燼未成便要受罰。一時探便先有了，自己提筆寫出，又改抹了一回，遞與。因問寶釵:“蘅蕪君，你可有了？”寶釵道:“有卻有了，只是不好。”寶玉急得抓耳撓腮，揹著手在迴廊上踱來踱去，因向黛玉說道:“你聽她們都有了。”黛玉道:“你別管我。”寶玉又見寶釵已謄寫出來，因說道:“了不得，香只剩下一寸了！我才有了兩句。”又向黛玉道:“香要完了，只管蹲在那地下做什麼？”黛玉也不理。寶玉道:“我可顧不得你了，管他好歹，先胡縐幾句寫出來罷。”說著，走到案前寫道:“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則個，怎麼個玉為魂。”說了這句，又言語不出。

寶釵轉眼瞥見，便趁眾人不理論，推他道:“此中佳人典故頗多，虧你還是脂粉隊裡的英雄。”寶玉見寶釵如此說，便拭汗道:“我這會子總想不起什麼典故出處來！”寶釵悄悄地咂嘴點頭笑道:“也罷，今你不過如此，將來金殿對策，你大約連‘趙錢孫李’都忘了呢！豈不聞，東坡詩云:把西湖比西子…”寶玉聽了。

不覺開心意，笑道:“該死，該死！現成的句子竟想不到。姐姐真是‘一字師’了！從此只叫你師傅，再不叫姐姐了。”寶釵也悄悄地笑道:“還不快做上去，只姐姐妹妹的！誰是你姐姐？”李紈見兩人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模樣甚是可疑，因道:“曉喻其詩社之有知者，軍有軍令，社有社規。不得營私舞弊，不得虛作假。如有不遵者，逐出席外，當場吃罰！本掌壇決不會姑息的。”五指尖尖如筍，在寶玉案頭敲敲。眾人都道:“有理，有理。”寶釵無可奈何，不敢私心暗助，又怕他耽延工夫，遂身走開了。

寶玉聽說無法，只得收攝神，暝思苦想。卻有思無緒，眼巴巴地看著李紈輕移蓮步，嫋嫋婷婷，打從身側踱來踱去。

暗忖，李紈雖寡居多年，平情賢淑，言語平和，諸事不管，渾名叫作大菩薩，第一個善德人。只知清淨守節，問事不知，說事不管。不想做個執社，卻言語利，諸事分明，倒像似變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