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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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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穿著一件淡綠襯衫,那時她身體上的皮膚緊繃繃的。

一個愣頭愣腦的男生撞進了自己的懷抱,無論怎麼說都是尷尬的。屠小英心中微微不悅,但更多的是羞躁。他的凸出的腦殼上沒有一絲皺紋,光滑得如同一扇倒扣的飄,生著這種腦殼的男人十有八九是高材生—靈前敲木魚的小和尚穿進來—他用堅硬的頭顱撞響了我膛裡的愛情之鐘。當時,他竟連句道歉的話都沒說。他那時嘴拙舌笨。他現在喋喋不休—悉的聲音穿透牆壁傳過來“大嫂,求求您啦“·”他求她幹什麼?他求一個與王副市長有私情的女人幹什麼?一股火辣辣的體在你的嘴巴里澎湃著,這是忌妒的體。連沿著牆邊飛跑的老鼠都散發著他倒黴的氣味—屠小英目送著老鼠穿過牆壁,鑽到整容師家裡去了。愛情敘事詩又掀開一頁——如前所述,書呆子動了情比腳子還要勇猛,在圖書館狹窄的過道上,你與他又一次碰了頭—這種情況自從“頭撞rx房”事件後幾乎每天都重複出現。這一次他的雙眼放出綠的碑光。有經驗的女人都知道這是愛情的光芒。屠小英沒有經驗。她七分好奇地捕捉著磷光,她三分驚恐地躲避著磷光的鋒芒。這樣的強光無疑會傷害女人的眼睛,但你還是忍不住好奇去看它。與此同時,被撞過的rx房溫度突然升高,膨脹的覺使你前有了恥辱。屠小英不自覺地彎了

敘述者對我們說:那天晚上,學校裡放映一部蘇聯影片,圖書館裡幾乎沒有人,關鍵的時刻,給圖書館的通道送電的線路恰好發生了故障,就像上次的碰撞是偶然的產兒一樣,這次事件也是偶然的產兒。停電了,他的眼睛裡的確火璀璨奪目,像進濺的鋼花一樣。不等屠小英清醒,方富貴就咬著牙〔他的牙齒嗒嗒地響著)撲上來。

那時你幾乎要休克。寒冷凍住了你的思想。椎被勒得巴巴地響,胃裡的食物一部分下降一部分上升。這時,躺倒在地是完全合理的舉動—如果上帝被方富貴接住,她除了躺倒在地也別無選擇—在和平的歲月裡,我們堅信上帝是個善良的、有兩隻大rx房的中年婦女。她的眼睛是灰的,跟渤海灣裡的海水一樣;她的頭髮是亞麻的,跟亞麻的顏一樣(這幾乎等於廢話);還有一點很難啟齒…說了吧!我們請求你直言不諱。好吧,你說,其實這也是健康的表現,是生命力的表現:她的慾是旺盛的、經久不衰的,否則她就要從金子鑄成的座椅上被轟下來—上帝也抵禦不了一個發瘋的男人,她的意志力一經男人的樓抱,立刻化成一股輕煙一一倒黴的氣味ft然從高壓鍋的閥門裡滋出,高溫也難消滅它—他在隔壁和整容師竊竊私語,她確鑿地認為他和整容師在議論著自己,不由地泣起來。她有意地把泣聲噴到間壁牆上。這就是抗議,也就是警報,與詛咒差不多:可以理解為法術,類似特異功能:竟然像失伴的孤雁在長峽;或者如籠子裡的蒼狼對著月亮啤叫。她的泣聲總有一天會讓這道施工馬虎的牆壁倒塌—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食物上湧,有一股氣味衝進屠小英的口腔(你是不管我們噁心不噁心的),這是一股韭菜的氣味。正當她因為滿嘴的韭菜氣味而生長出自卑的情時…方富貴的嘴巴已經堵在了我的嘴上。我緊緊地閉住嘴,這是不可能持久的。她到電一樣的刺從脊髓衝到大腦後,嘴巴隨著張開了(這時她想到了河蚌。河蚌被捉後,總是緊緊地閉著嘴。一旦把它們扔進熱水裡,便張開了嘴。在熱水裡依然閉著嘴的是死蚌)。

韭菜的氣味給你!

瘋狂的喊叫吐到你的嘴裡!

不許你將我的氣味和我的喊叫洩漏一點一滴!

它們是愛情的副產品!

喝了美酒就要準備好承受酒的毒害!

那麼,我們聽到的只是你們鼻孔裡發出的息聲。

敘述者告訴我們:學校的場上放映著一部著名的蘇聯影片—很久之後,我們得知影片的名字叫做《雁南飛》—法西斯的飛機轟炸著城市,樓房的玻璃被晨破,玻璃嘩嘩啦啦響著,掉在地板上。那個漂亮女人連續打了那個男人二十六記響亮的耳光!男人的眼睛放著綠的磷光。眼放礴光的男人是打不退的!他樓住了兄弟的女人。她的身體往後仰去—像上帝一樣。

你聽到了玻璃落地時的聲音。你看到他站起來,雙臂垂著,好像站在一具死屍前。你也到自己死啦。淚水到脖子上。屠小英為破裂的‮女處‬膜哭泣嗎?這個“?”是沒有答案的。

她爬起來,心裡亂成了一團麻。那時的覺至今猶在。後來她爬起來,手按地、部離開地面、腿肚子離開地面…每一個動作都是恥辱的,都是骯髒的。他湊上臉來,你聞到了他牙眼出血的氣味。

屠小英打了方富貴一個耳光,還順手抓了一把他的臉,便飛一般地逃走啦。

她逃到場上。鬼把她領到了場上。戰爭結束了,戰士們返回了故鄉。成千上萬的女人們、孩子們湧向了車站…她們都抱著鮮花。你只看到她抱著一束鮮花,腮上掛著淚水,在人群裡擁擠著,被人群擁擠著,被狂喜的顛簸著。戰爭勝利啦。她把鮮花分給每一個碰到她的人。她是善良的。她是博愛的。她是麻木的。

“屠小英,你哭啦?”一個女同學用充滿同情的語調問,她的眼圈也是紅的。

“不,我沒有哭!”你掏出手絹擦擦眼睛。‮腿雙‬之間的恥辱使你痛恨物理系那個腦門突出的魯莽小子。

“你的裙子怎麼這樣髒?

“在女大學生宿舍裡,那位女同學問你“哎喲,還有你的頭髮!,那時你的頭髮還是標準的中國式黑髮,你抬起手攏著頭髮,腮是燙手的,手是涼涼的,手指的關節因極度的伸展現在變得疲倦而僵硬。你說:“我跌了一跤…我太難過啦,一”屠刁瑛決定再也不理那男生—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想不到要嫁給他—至於‮女處‬貞的喪失,就讓那小子佔個便宜,我吃次啞巴虧。

當時還是視貞命的年代,屠小英的損失是慘重的。

她聽到了敲打門板之前的腳步聲。丈夫剛死,榮譽接踵而來,使她不能像一般的喪偶女人一樣放形骸。她必須像一位犧牲在戰鬥崗位上的英雄的遺媚一樣:內心是沉痛的,表情是安詳的;嗓音是沙啞的,語言是連貫的;風格是高尚的—不向組織提任何要求,有困難自己克服;理想是堅定的—我一定要努力工作,教育孩子,把死者遺留下來的擔子挑起來。

白天,你坐在由校辦工廠運兔子的汽車臨時冒充的靈車的駕駛室裡,看到河水的藍光芒和河邊白楊林的白樹幹。校長陪同方富貴十三步的屍體坐在後車湘裡,你坐在駕駛室裡享受著優待。你的心忐忑不安。後來,你看到校長與校工們抬著方富貴衝進了殯儀館。校長的手不停地撫摸著死者的後腦勺子,他的嘴懦動著,他彷彿在唸動咒語。校長的行為令你動。他痛惜地摸著他的後腦勺子,因為那裡邊裝著成群結隊的物理學公式。他為喪失了一名優秀的中年教師而悲痛。

“屠小英同志,您要節哀…校長眼淚汪汪地說“您的工作問題我們要專門向市政府報告,一個學俄語的本科畢業生,竟然去剝兔子皮!費人才啊!方老師的早逝,為我們提供了向有關部門呼籲的機會,我們會趁熱打鐵把事情解決!”她只是想哭。並不是因為死了男人心裡難受,而是因為全身心受到了來自黨和組織的溫暖。這時如果校長代表黨命令她為人民的利益挖出自己的眼球,她會毫不猶豫。

“校長,學校的事情就夠您忙的了,不要為我的事耽誤您的時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老方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比泰山還重。我在校辦兔雄頭廠的工作很好,很好方龍冷冷地笑若。他是一個正在待業的青年。據一般的生物學理論,他是雜二代,具有極大的優勢。他的年齡和歷史不詳,他是否參加過高考我們不得而知。他就像一個奇蹟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

敘述者說他仔細地觀察著這位年輕人,並用詳細的語言描繪他的相貌:身高一百八十八釐米;‮腿雙‬又長又健壯;腹部平坦,像一塊繃直的鋼板;脯寬闊;肩膀稍稍傾斜;兩條長臂的末梢是兩隻笨拙的大手;臉是度長的,鼻子拔得出奇;薄而堅硬的雙;眼窩略有些陷,眼睛活潑機警,閃爍著灰藍的,令人愉快的光芒;小鬍子是金黃的,頭髮也是金黃的。

校長、校黨支部書記、工會主席坐在幾把椅子上,滿臉悲痛。他們用時而悲哀、時而憤慨的語調安著屠小英時,你看到這個彷彿一夜之間長成大人的兒子用肩膀抵著門框、不間斷地、有節奏地搖晃著身體。她聽到他嘴裡和鼻子裡冒出的冷笑聲。

校長他們分明到了這冷笑的威脅,但誰也不敢用正眼去看冷笑者。汗水悄悄地從他們頭髮裡爬下來,溼了他們的襯衫領子。他們的股扭動著,說明他們急告辭。

“屠小英同志,就這樣吧,節哀,節哀,有人說:‘方老師死了,第八中學裡的楊樹都很悲痛’,這話是對的…”老態龍鍾、口齒不清的校工會主席說:“說起來好像傳播信一樣:今天分明晴空萬里,連一絲雲彩都沒有,也不颳風,可那棵大楊樹,就是廁所旁邊那棵,突然搖晃起來,樹葉子嘩嘩地響著,黃豆大的水珠子ra哩疇啦往下掉。我好生納悶,尋思著是下雨呢,可天上沒有一絲雲彩呀!尋思著是蟬撒呢,可楊樹上沒有蟬的叫聲。翻天班地地想,終於明白啦:是楊樹在哭!此事要不是我親眼所見,任憑誰說我也不會相信。這可是我親眼所見,當時我正站在廁所裡撤校黨支部書記及時地打斷了工會主席的話,他站起來說:“屠小英同志,明天我們來請您與您的孩子去與方富貴同志的遺體告別。校黨總支將把方老師的有關榮譽證書轉給您。節哀,節哀…”學校當局三位巨頭嘴裡說著節哀,腦袋頻頻點著,身體往外移動。穿過門時,他們的身體都顯出恐懼來:方龍斜靠在右邊門框上,他們的身體擦著左邊門框滑出去。

“連楊樹都哭啦?”方龍好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