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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人類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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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他穿過闊大的前廳,手裡緊緊握著他最愛用的那把獵刀。前廳周圍有許多陽臺,他的叔叔諾度站在陽臺,靠著圍欄,大呼小叫起來“老天,看在柯瑞隆神面上,你要去幹什麼!今晚上沒準備打獵呀!要到明天早晨呀!”

“叔叔,我可不是要去打獵,”迪慕薩加快腳步,大聲回答:“我要出門去宰了那個人類,讓科曼多恢復往純淨!”

“就是那個被大統領封為亞穆瑟的那個嗎?小夥子,你的腦子到哪裡去了?沒人會給你的蠢行唱讚歌的!庭上做出裁定之前,不許有決鬥!想要決鬥,一定得公開宣告!這是法律!”迪慕薩在前門停下來,好讓僕人替他打開大門。他轉過頭來,回頭看著叔叔“我是去掐死一隻害蟲!我才不管大統領怎麼說,那個人類,沒權利享受我們的法律!”他用力揮了揮劍。在門關上之前,老諾度看見他舉著劍直衝蘑菇花園而去,那是出正門最近的一條路。

“小夥子,你這下可錯得不輕呀!”他有些悲哀地說“而且你將連累整個家族。”但大廳裡沒有一個葉凱恩,只有一些臉蒼白,嚇得夠嗆的僕人們。他們全抬起頭來看著諾度。

這位葉凱恩家族最年長的靈,並沒有發火,只是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門口的僕人們驚恐地叫喊起來。

穿著黑皮衣的靈在空中快活地翻了個跟頭,穿過了大片常青藤樹葉,朝地面落下,手裡的劍劈向一棵藍葉樹幹。一片多餘的樹葉,被齊整地一劈兩半。

樹葉悠悠地往地面落下,靈收回劍,興奮地叫起來“這次庭上可有好戲看了!一隻野貓被放進了一群昏昏睡的鴿群裡!哈!哈!”

“小心些,安森塔,哪怕他們在海洋以南,也能輕而易舉地聽見你的話。”戈琅·戈頓費小心地在斗篷上排著幾堆玻璃小珠子,從樹樁上站起身。這片樹林遠在科曼多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被砍伐了吧。

只有他才知道,這些玻璃珠,也就代表了他迅速增長的借貸款項。這些借貸來自本地幾個素來高傲的家族。戈琅正竭力想計算出該騰出多少款項,才能還清其中幾個特別死腦筋家族長的帳,而這些款項,又得從另一些家族長那裡借來更多才還得清。

如果今天黃昏前他還找不到好辦法,能拆了東牆補好西牆,他恐怕就得躲到拖瑞爾去了,而且得躲一輩子,甚至兩輩子。除非他能發現什麼改變身份的法術,騙過那些債主們。一隻黑蜘蛛在他斗篷上爬來爬去,戈琅愁眉不展地瞪著它。

“那又怎樣?全科曼多都知道這件事了!”

“我就不知道,”戈琅說,專心致志地看著蜘蛛的眼睛。他們對視了好長一段時間,一隻眼珠,和上千只複眼,就這麼對著使勁看。過了一會,蜘蛛大概覺得這麼看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謹慎起鑑,還是逃走為妙,於是它張開細長的腿,飛快地從斗篷上爬走了。

“很有啟發。”安森塔興奮地深深了一口氣“是這樣的。大統領不知從哪裡來一個人類,把他帶上了皇庭,賜姓他亞穆瑟!想想看,我們的下任大統領或許會是一個人類哪!”

“什麼?”戈琅不肯相信地搖搖頭,甩了甩斗篷,抓住他朋友脖子旁的‮絲蕾‬花邊。

“安森塔·恩洛薩,”他咆哮起來,狠命搖著穿皮衣的靈,就彷彿他是一個大大的不倒翁“你是腦子糊塗了?生鏽了?看在所有混帳諸神的狗面子上,你告訴我說,大統領找來一個人類?他在哪裡找到的?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還是從野蠻人的裡?還是從一隻掉在路上的破拖鞋裡?你倒給我說說看!”一陣大吼之後,他放開了安森塔。安森塔被搖得頭腦發昏,踉蹌著後退,靠在一棵樹幹上氣。

戈琅朝他走過來,繼續大叫:“我正在想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安森塔,可你卻拿這種童話故事愚我!大統領絕對不敢賜封一個人類姓亞穆瑟,哪怕有人捧給他上千個人類,他也絕對不敢這麼做!他要是敢幹這種蠢事,全城硬脖子不怕死的武士都會出劍來,把他給剁成醬!”

“他們確實那麼做了,”安森塔還是高高興興地回答“就是現在!如果你好好站在你的樹樁上,好好地聽我說——戈琅,就像這樣,你就…”

“安森塔——不不不不要!”戈琅的手還是遲了一步,沒拉住他朋友。玻璃珠四散開來,滾動著,彈飛了。獨眼高個子靈重重地著氣,不假思索地就卡住了安森塔的脖子。皮衣靈有些責備地看著他。

“戈琅,這些子你有點過於熱情了!”安森塔用受了傷的口吻說道“你至少該說個‘我為此深表遺憾’吧。”戈琅鬆開了手,這有什麼用呢?珠子現在已經散開,斗篷裡只留下了幾顆…他聽到右腳靴子下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定是踩在玻璃珠上了。還有幾顆在他腳下。戈琅嘆了一口氣,深呼,接著又嘆了一口氣。等他再度開口,語調已經變得甚為愉悅“你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告訴我,等過千年以後,他們為了牟取自身利益,把我倆宰了,連我們墳墓也不知道淪落到哪裡去,那時我們的下任大統領,就變成了一個人類!你是這個意思吧?你認為我會‘為此深表遺憾’嗎?”

“當然不,笨蛋!他們絕不能讓一個人類來當大統領!科曼多會為此分裂的!”安森塔晃晃一邊肩膀,說道“哪怕是法律敗壞,家族分崩離析,像你我這樣盡忠職守的靈,也會拿起劍來,誓死捍衛科曼多的!”他慶祝一般舉起自己的劍,大笑起來。

戈琅小心眼地搖搖頭“我可沒想過那麼遙遠的事。這本不會發生!如果那些身處高位的尊貴人士敢不聽從民意,哼,我們靈國的法師可多呢!控心術也不是什麼說著玩的!只要有人敢犯眾怒,想取代他的人多得是!當然,人們會發生騷亂,可是,僅僅因為一個人類,我們的城市就會分裂?哈!哈!”他轉身從樹樁上下來,想甩開安森塔抓著他的手。

安森塔卻死死握住他不放“就算是這樣,”他急切地說,他壓低聲音,卻掩蓋不住那股動勁“就算是這樣!可是聽人說,這個人類懂魔法!皇庭上的傢伙們早就傳遍了各種說法,說他本領高強,摧毀敵手如同碾碎螞蟻。不管最後發生了什麼——我說你都別害怕,該發生的終歸要發生。可是,你聽好了,我們想搞掉那些冥頑不化的老傢伙,這難道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那些衛道士總是說,在科曼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哈!如果別的家族沒提前動手,那就讓我們來好了!搞掉老塔琳家族!搞掉老艾肯恩家族!你難道不興奮嗎?我的朋友,你難道忘了,你欠誰家的錢最多?誰家給你吃的苦頭最多?嗯?你不想把那些傢伙永遠地、一勞永逸地,扔進森林裡的沼澤地去嗎?”皮衣著氣說完最後一句話,周圍的樹林都跟著他的聲音迴響起來。戈琅第一次充滿情地看了朋友一眼。

“現在你讓我對你充滿敬意!”他著氣,熱烈地擁抱安森塔“坐下來,吃點馬齒蕨,就在那邊,禿樹皮的那棵。然後——咱們哥倆得好好談談。”伊爾明斯特,幫幫我。腦海裡傳來的聲音漸漸淡去,那聲音有一種令人悉的覺。在此時此地,那該是什麼東西呢?開始聽起來很像是在哈桑塔,那個叫珊迪絲的女人的聲音,伊爾曾把她扛到了一個麵包師的上。這好像是一個無意得來的機會,正好可以測試一下斯特拉賜給他的意念偷聽術。

伊爾明斯特坐起了身。雖然還是正午,但兩人的工作實在太累人了。撒舍已。她懸在大廳中央的空中,暖術形成一道渦,包裹住她,微微放著光。難道說,這聲音只是德拉德戈的鬼魂在跟他玩的什麼把戲嗎?他合上眼睛,把自己的意識屏絕在黑暗的大廳之外,並把才學會的法術深藏到腦海裡,又從四面八方把散的思緒扯回來,在全然的黑暗中,全神貫注地搜尋剛才那道聲音傳來的地方。

伊爾明斯特?伊爾明斯特?你,聽得見我嗎?這聲音虛弱而又遙遠,十分奇怪。他朝它發出了一道非常簡潔的詢問:在哪裡?他在虛空中等待了一陣,一副圖象朝他漂浮過來,慢慢展開,就像是一枚閃亮的硬幣,邊緣放著光。他朝那道光芒中跳進去,突然就來到光源的中心。在他面前出現了暗黑的恐怖畫面。在費倫大陸的某個地方,在懸崖峭壁之上,狂風呼號,岩石下面是樹叢。一名女子,頭朝下低垂著,手腕腳腕被四面分開,牢牢地綁在樹幹上。她頭髮披散,擋住了她的面容。伊爾確信他以前並沒有來過這個地方。而這名女子,正是許久不見的珊迪絲。

他觀看的視角無法改變,所以現在必須下定決心,做出抉擇。

伊爾聳聳肩,每到此刻,他就只有一個選擇。這就是他伊爾明斯特的本,大概只有最笨的法師才會這麼做吧。

他為這想法狠狠地自我嘲笑了一番,站起身,腦海裡還牢牢地刻著方才的畫面,狂風怒號的懸崖峭壁之上,被綁成粽子一樣的可憐女人。這真是個地地道道的陷阱,對這一點,他確信無疑,雖然他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佈置出來的。他快步穿過大廳,朝撒舍的教學水晶球走了過去。這塊水晶石能夠存儲意識中的圖象,他通過這個辦法,告訴撒舍他準備到哪裡去,又為什麼要去那裡。石頭閃了一下,伊爾轉過身,離開它,召喚來自己此時所需的法術。

等他的雙腳再度踏上地面,伊爾已經站在了那座懸崖峭壁上,冷風呼呼地吹過他的臉。他站在一座龐大的森林中央,身周的景跟科曼多很像。他腳下被綁住的女人突然收縮褪,身形化成了一縷蒼白的煙霧。伊爾屏息凝神,手裡攥著魔法。在這種情況下,一道強烈的攻擊法術相當必要。他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未知敵人即將降臨的攻擊。

黑暗的房間裡,一個懸空的人影坐起身,皺著眉頭,看著她的人類朋友最後所站的地方。他當然只能一個人去面對和解決某些“特別”的戰鬥——涉及到整個靈族,她撒舍不方便出面解決這些事情。但…何以如此之快呢?她飛快地思考著,到底哪個靈會這麼急切地要跟他決鬥?儘管,只要大統領的賜封一旦宣佈,這片土地上要跟伊爾明斯特作對的人可是數也數不清。可關鍵是,現在這個對手,該是誰呢?撒舍嘆了口氣,召喚回自己早先施加的法術,凝神把伊爾留在她意識裡的畫面逐一調出來。不到片刻,她就能看見他。但願諸神保佑,她可別為可憐的伊爾充當死亡見證人哪。他們之間的友誼才剛剛開始,更不要說大統領的夢想尚未實現,科曼多更美好的未來尚未到來。

撒舍沒有再仔細去看一眼水晶石。她只是揮揮手,把它召到了面前。她眼前出現了科曼多森林中的一處懸崖,毒冷塔之巖!只有科曼多人才會選中這裡,把自己的對頭處以私刑,或是跟人展開魔法對決。撒舍立刻用自己的魔法視線眺望過去。她看見了伊爾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個被綁住的女人身邊。可那個女人!撒舍倒一口冷氣,那本不是什麼女人,而是…女子和她被綁在上面的石頭,一起慢慢縮小。伊爾鎮定地朝後退了一步,離開這道變形法,仔細打量著自己所站的懸崖邊緣。山崖側面有兩條長長的小路可供下山,中間突出一道有如船頭般的尖角。最後一個方向,岩石錯落凸起在樹木覆蓋的地面。從樹木的隱蔽之處,傳來一聲冷笑,被綁的女人最後變成了一把長大厚重的獵刀,刀刃如波般上下起伏,它閃著綠的熾熱光芒,慢慢從地面升起,隨後徑直朝伊爾飛去。

阿森蘭特的匪幫曾有句古話,說得就像個哲學家那般有道理。那古話說,哪怕知道是誰想要你的命,你也不見得就躲得開。

伊爾和那把獵刀相隔的距離實在太近了,簡直沒地方可閃。時間也不夠充裕,伊爾本來不及出手。他看著那把刀,猜測它的主人一定只給它施了一道簡單的屠殺術;否則它本身就是一把魔力之刀。若第一種情況是真的,他大可以暫時裝死。可要是這個分析錯誤,他就死定了。所以…情急之下,伊爾明斯特從腦裡找出了斯特拉替他佈置好的一道強力法術。他本不願這麼快就用上它,可是…獵刀朝他喉嚨飛來,他側身一躲,刀也跟了上去。即使他蹲下,倒地,翻滾,那刀也緊跟著他不放。最後關頭,伊爾把手握成杯狀,輕聲唸了那個最關鍵的咒語。

飛劍在他面前裂成碎片,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地上,四下迸散,接著便消失了。伊爾被它了一臉灰塵,但毫髮無傷。

樹叢裡的大笑突然停了下來,有人大聲叫喊著“柯瑞隆神在上,看看你這個人類幹了些什麼!”一個衣著體面的年輕靈從樹叢裡站起身,他白髮若絲,雙眼通紅如同熾熱火焰,手腕上的長明魔法亮得嚇人。

靈咆哮著撲了過來,停在距離伊爾明斯特最近的一塊巨巖上,他的狂怒令岩石似乎也在顫抖。伊爾抬起頭來看著他,暗中用一道法術,存貯好那把綠獵刀粉碎的情形。然後,他分外鎮定地問:“這是靈式的幽默,還是什麼作人的鬼把戲?”靈狂喝一聲,飛身撲下,包裹雙手的魔法火焰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