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鹿角王座和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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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現在該是從圖瑞靈和那些監視的影子裡離開的時候了。對一個明智的人來說,說現在動身離去都稍稍顯得有點遲。有關的調查等到明天天
大亮之後再進行吧。他轉過身,退出了廢墟之
,黑暗中並沒有怪物朝他撲過來。於是他加快腳步,直朝山林而去。
月光尚未照上高高的瑞靈城堡,但滿天星星撒下的光芒,照得一地濃綠的野生植物都似乎在汩汩地生長。撤出城鎮的路上,伊爾回頭看了好幾回,並沒什麼東西跟蹤著他。而那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東西,也只是野鼠們綠豆般的小眼珠。
無論無何,也許這回他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睡個好覺的時間。他選好宿營的山頂很小,四周空闊,除了長長的野草,什麼野沒有。他在地上劃了個小圓圈,打開揹包,拿出一個裝滿匕首的布包裹。他一打開包裹皮,匕首刀身就放出一圈又一圈幽幽的藍光,濃得幾乎要滴在地上。伊爾繞著自己劃好的圈子,每隔不遠就把匕首深深地進泥土,直沒刀柄,並
唱起一種古怪的歌謠,聽上去就像是從前
女們跳舞招攬顧客所唱的香豔之歌。
等佈置好這個圓環,伊爾又沿著它往地上進第二個匕首圈,這次每一把匕首都在先前匕首以內,斜斜地從草皮刺進去。這樣內圍和外圍的刀刃就能互相
錯在一起。他攤開手,手掌朝下,手指張開,輕聲唸了一個短短的單詞,之後裹進身上的斗篷,安安靜靜地睡了。
“請問,您在讀什麼書呢?”禿頭厚須的法師,把手裡冒著泡沫的高腳杯推到一旁,不慌不忙地把眼睛從額頭上的眼鏡裡抬起來,慢慢地揚著眉,回答道:“一個劇本…諸如此類的東西。”比他稍稍年輕的術士站在他身邊,衣著更為華麗,往後甩了甩頭髮,眨眼道:“一個‘劇本’,嗯?巴內斯特,還‘諸如此類的東西’?難道它不是一本晦澀的魔法書,也不是內容豐富的元素之書嗎?”
“三歌咒”的拓罷雷斯再次從眼鏡框邊抬起眼睛,這次顯得有點嚴肅“親愛的德侖,請不要以你自己的想法揣度我的心意,”他說道“我確實正沉浸在一段戲劇的思考裡,不是《暴風騎士》,就是《無恥之屠》。你知道,這是一項費腦筋的工作。”
“也是一項泣血的工作,”
“斜指”的貝勒頓哼哼著回答,走到一把摞滿書籍的高靠背椅子前,胳膊用力一掃,就把所有的書全掃在地上,椅子還來不及息一秒,他已經穩穩地坐了進去。厚重的大書落在地上,發出令人震撼的響聲,接著把地面的灰塵揚起一大片。聽過了這聲巨響,其後的兩聲響動就算不了什麼了。其一是椅子上的人雙腳懶散地一蹬,把擱腳凳上面的書也清了個一乾二淨。而第二聲響,則是老椅子的兩隻後腿突然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貝勒頓悶聲悶氣地跌在亂糟糟的書堆裡,拓罷雷斯忍不住皺皺眉,用手蓋在高腳杯上,好替它擋住簌簌落下的灰塵,在這些灰塵小顆粒的舞蹈裡輕聲問:“你的表演結束了嗎?我真的到有點厭倦了。”貝勒頓說話的聲音,會讓有些人稍覺
魯,也會讓另一些人
到印象深刻,總之,他用這樣的方式,並
心挑選了下列字眼,作為回答:“我親愛的夥計,難道你認為,這次小小的‘文化恐慌’是我造成的?噢,不,我不這麼想。你看看,放眼望去,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張桌子,每一把椅子,甚至每一個平面上,全都是你要來的各種魔法書,它們越長越高,越長越高,害得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拓罷雷斯嘎嘎地叫喚起來,發出類似毒蛇的頭骨被一隻穿著皮鞋的腳後跟狠狠踩碎的聲音“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你想否認這場混亂是你造成的?要是你有一兩天空閒,我倒想狠狠地駁斥一下你這狡猾的詭辯!你想都別想用任何鬼把戲蒙我!”
“你是說我腦子反應慢,說法速度慢,幹活不如你勤快?——啊,別放在心上。我可不願整晚沉浸在華麗的句子裡,只想輕鬆地跟人聊聊天。”
“這段序言我好像以前聽說裹,”拓罷雷斯冷淡地評論道“既然如此,來喝一杯吧。”他拉動手柄,悉的櫥櫃從兩人腳下緩緩升起,立在兩人之間。接著,他聽到貝勒頓猛地中斷了自己的講話,從房間另一個角落裡猛地撲了過來,把頭埋進櫥櫃——看來德侖當真是口渴了。
“那麼…喝兩杯吧。”他慷慨地提出建議。
貝勒頓只顧仰著頭咕嘟咕嘟地喝。拓罷雷斯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記得他們之間有過協議,說好了都不得談起某個話題,只好又把嘴閉上。之後,另一個想法湧了上來。
“你曾經讀過《暴風騎士》嗎?”他向櫥櫃的方向問道,探頭探腦地觀察貝勒頓的腦袋是不是還放在裡頭。
年起稍輕的法師抬起頭,停下喉嚨裡嘰裡咕嚕的喝水聲,一副深深受傷的表情“你竟認為我沒讀過?”他傷心地問,然後清了清嗓子,朗聲背誦道:“那位騎士是何人?他從遠方來。
那閃閃發光的黃金甲,還淌著敵人身上的血。”他停了一下,又說:“我就在阿姆巴拉拉幹過這麼一回。”
“你是說,你就是暴風騎士?”拓罷雷斯充滿懷疑地問,他的小圓眼鏡滑到他的鼻子尖,翻著眼睛尋找著某個不知名的目標。
貝勒頓看起來更傷心了,他打住話頭“每個人都總得找個地方開始旅程啊。”他一手緊緊握著一支瓶子,瓶身巨大,而且滿是灰塵。他使勁拔出瓶,得意洋洋地隨手往身後一拋——瓶
越過他的肩膀,響亮地擊中了“安大西特鼾聲罩”接著反彈著擦過“摩浮藍娘子失獵角”最後掉進後面摞起足有一人高的滿是灰塵的舊書堆(關於這些書,拓罷雷斯總是愛說“事出緊急,一定會用到它們。”)貝勒頓仰起頭,一口氣咕咚咕咚把酒瓶裡的東西喝了個乾淨,這下可大不妙,他
著氣,被酒嗆得淚
滿面,急需找點喝起來不這麼烈
的東西清清喉嚨。
拓罷雷斯會意,悄悄遞給他一碗烤堅果汁。貝勒頓雙手捧碗,把整個臉都埋了進去,直到碗裡變得空空如也。他打著飽嗝,歉意地笑了笑,從包裡掏出“寬心石”不停地用大拇指在上面摩梭,石頭
悉的曲線似乎能讓他鎮定下來。
他重新坐回椅子,接著往下說:“相對來說,我一直更喜歡《背叛者卜德雷》,和《術士之殤》。”
“這次該輪到我來了,”年長的法師威嚴地點頭回答,就像演員站在舞臺中央的那種氣度,張開手高聲朗讀:“此胖者何其貪即便將萬星入手星光耀眼,眾人失明,也擋不住其惡之一毫。
巨人般的嚎鬼靈,巡遊在全世界,但它們所愛與逗留,卻在小小一塊地那裡神賜愛,人廝殺,只有心的
靈常忘懷。”
“很好,”稍稍沉默了一會,貝勒頓說道“你的表演令人印象極為深刻,好個深刻的寓言!我並不是想否定您的出,可是看起來,我們又回到了早先的那個議題,雖然我們都贊同不再討論它:
斯特拉將一個凡人,創造成她最受尊敬的神選,到底是什麼用意呢?”拓罷雷斯聳聳肩,若有所思地用細長的指甲捻著鬍鬚“人們總是忍不住關心那些被
止的東西,”他說“總是這樣,從來如此。”
“而且對法師來說更是如此,”貝勒頓道“##我猜,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把我們,和那些僅僅是選擇了這一職業的人區分開來,你認為呢?”年長的法師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費倫大陸從來不缺那些沒腦子的蠢貨,他們註定覆亡。”
“哈!”貝勒頓迫不及待地往前靠,用食指和拇指整理著自己豪華的絲綢翻領,把“寬心石”忘在一邊“那也就是說,您終於,終於承認,我們的女神會選定不止一個的神選嘍?”
“我可沒這麼說,”拓罷雷斯謹慎地回答“我只是認為神選之人是代代相傳的,一個人失敗了,註定會出現另一個。但對於其他十幾個你所贊同的觀點,我不敢苟同。##至於那些更漫的大法師,他們整天嘮嘮叨叨什麼移動星辰,傾覆高山的法術,我更是無法認可。你知道,下一次他們就該哭著鬧著讓聖神
斯特拉賜給他們勳章了!”沒他那麼老的法師用一隻手捋過自己波
般的褐
頭髮,##用一種全然是待客女主人的態度說道:“對你所描繪的情形,我也同意,那十分荒謬。但為什麼就不能把勳章視為一種成就的記號呢?比如說,你遇到一個法師,他肩膀上有七顆星星一條橫槓,這就能代表他的法力的高下,不是麼?”
“啊哈,我只知道,要是真有這種事,他就一定會買好一點的內衣,在向人炫耀他的七星一槓的時候,他就不至於那麼丟臉!”拓罷雷斯酸溜溜地說“而且,我也知道,會有不少暴發戶一樣的法師,會在自己身上多刻幾顆星星,不勞而獲地提高自己的等級,好讓自己的傲慢無禮更有來頭,但實際上,他們本沒有那種能力和成就!每三個人就註定有一個會這麼做,那是多少來著,你數數看!為什麼我們非得談這個!這個愛亂搞
靈的野猴子,似乎曾經是什麼王子,卻也是殺死尊敬的伊赫玳的兇手!更不要說他睡了至少五六十個
靈!為什麼我們就得研究他最近又戰勝了什麼人,發表了什麼演說,還有他所做的一切!我可不在乎他每天早晨起來先穿左腳的還是右腳的靴子,他喜歡穿什麼顏
的斗篷,他更喜歡親吻的是
靈還是人類的嘴
!——你明白了嗎?”
“當然,”貝勒頓攤開雙手回答“但你為什麼這麼冒火?他的成就,尤其是作為女神喜愛的神選者,並不使您所做的一切顯得渺小,他對我們並沒有妨礙啊。”拓罷雷斯用手指把眼鏡頂上鼻樑,嘟噥地說:“我已經不年輕了,我剩下的時間可不像你那麼多——雖然這也足夠了。但我不想再多說。我年輕的朋友,請您從我身邊離開,關於這位‘者’的事情,對我們彼此來講都很重要。斗篷牧師…”
“什麼什麼?什麼牧師?”
“斗篷…密斯特拉的斗篷,也是一座建在哈拉姆特的女神之廟。我猜你可能沒去過那裡。”貝勒頓搖搖頭“我一般儘量避免去聖女神之廟。”他說“那些牧師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德,還總是愛用裝滿金幣的箱子供奉給我,還迫不及待咧。你說這些黃銅破爛玩意,我拿了有什麼用呢?”拓罷雷斯輕視地扇了扇手,回答說:“是這樣,是這樣,這種事情太平常了…為了他們的勢利眼,我跟他們吵過架。那些年輕人從不拿正眼看我們這類人,只不過是因為我們穿著真正的、每天都穿的、被油
髒了的長袍,而不是像趕集的農民一般穿著鄭重的綾羅綢緞衣服和繡著金絲的襪子!要是他們真心實意地為術士服務,他們應該知道真正的法師都穿得破破爛爛,決不是什麼愛打扮的花花公子!可他們光會用花言巧語哄那些不通世事的小女孩,說什麼自己‘最近的夜午裡常常能
受女神之吻’!”貝勒頓看起來受了傷害(又一次!),往下拉直赤紅
絲綢外套的前襟。這個動作讓燈光把絲綢照得跟面鏡子般光滑,刺繡的金龍閃閃發光,龍眼是一對亮綠
的祖母綠寶石,
錯的龍嘴上繡著漂亮的絲線花紋“那我咧?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一個真正的法師?嗯?”拓罷雷斯疲倦地用手
著眼睛“不,不,我的好德侖,我並不是指什麼具體的人。你年輕的光彩,是如此璀璨耀眼,甚至點亮了我這雙蒼老的眼睛,對你的衣著打扮,我把它看做理所當然之事。對於你所掌握的強大魔法,足以震撼一國之土,對此我毫無疑意。你當然是,看在諸神的面上,不管祂是哪一尊神,你都當之無愧為一‘真正之法師’,你配得上
斯特拉女神賜下的任何名號。好啦,讓我們趕快回到原來的話題,繼續談論這件必須
止的事情。讓我們坦白一點吧,一點點就可以。聖斗篷牧師們都說,那位‘
者’有權做他自己選擇的事。換句話說得明白一點,就像你和我被賜下這等大權註定會鑄成大錯一樣,他也會…而且,據說這是聖
斯特拉的旨意,允許他承受因為他自己的魯莽和冒失所犯下的錯,‘他需要成為什麼人,就讓他成為什麼人’。你明白嗎?他們是想要我們全都裝作不知道他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倘若我們有機會遇見他的話。”貝勒頓用手託著下巴,另一隻手舉著一杯冒著煙的高腳酒杯,不解地問道:“那
據他們的話,他到底必須成為何種人物呢?”